“我这里有封你父亲让我转交给你的信,你……看看吧”
这种情况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靠他自己想明白。
狡兔死,走狗烹,他虽与王成思斗气了一辈子,但他们俩其实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都是忠于皇家的。
如今王成思死的惨烈,自己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待宰的羔羊。
他这一生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要说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杳。
当年若不是自己得罪了人,他夫人怎么会被人下了那种剥人生机的毒药,让阿杳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夜里,宿越怔怔的靠在床边,手边正是他爹写的绝笔信,对方早在秦王走到台前时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他说不清此时是怎么想的,脑袋里很乱,像有野蛮生长的杂草遮掩住了所有。
这时突然面色凝重的李将军推门而入,从怀中抽出羊皮纸卷和一封信塞到了他的手中。
“这封信替我交给我胞妹,羊皮卷是各个边防的图纸,我知道行山有支义军行事还算磊落,你可以投奔他们,或者带着阿杳隐姓埋名,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话尾说的分外艰难,宿越被这番话砸懵了,可李将军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招来两名乔装过的侍从,语速快又急促。
“你们现在就出发,从西门绕路宣城,不要走官道,邢晨渡会有人接应你们”
不起眼的马车向西一路疾驰,才走了两个时辰,将军府就被重兵把守团团围住。
“奉秦王口谕特来缉拿王家余孽,请李将军行个方便”
话客气但做的事儿却毫不客气,一众拿着武器的士兵冲进将军府,抢砸乱翻了一通。
身后是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一众下人,立在前方的李将军心底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这秦王等不及了…
罢了罢了,反正只剩他一个老骨头了,孑然一身又有何惧?
人早就送走了,自然什么都没找到,但将军府外依旧是重兵把守,也算是变相被软禁了起来。
李将军还乐得清闲,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出逃顺不顺利。
山路崎岖陡峭,三人却不敢停歇,换班休憩的林大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包裹里掏出一块干硬的饼子塞给了宿越。
“吃些吧,要不我怕你熬不到凉城”
宿越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干涩冷硬就如他的心那般千疮百孔。
“哦对了,这是将军交给我的,到时你交给小姐吧”
洁白的手指紧了紧递过来的盒子,宿越垂着眼帘。
“既然是交给你的,为什么要转交给我”
林大的视线悠远却又带了丝回忆。
“我们兄弟三岁时被将军捡回,他教我们修习武艺,教我们为人之道,人该知恩图报不是吗”
林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憨厚。
“小姐就交给你了,等到了邢晨渡后就靠你自己了”
是遗言也是诀别,接踵而来的打击也让宿越瞬间长大,决定用那还稍显稚嫩的肩膀扛起所有人的期盼。
再次回到凉城,已是物是人非。
书房中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色将明,疲惫不堪的宿越才走了出来。
山雨欲来,既然无法回避,那就放手一搏。
宿越收回投向朝霞的视线,去了东侧的房间。
床上的人睡的依旧香甜,宿越抬手抚上对方的脸颊,明亮的光线在眼下跃出青影,蜻蜓点水般在额间落下一吻。
她是希望亦是救赎,愿岁岁年年常相伴,此生不负共白头。
对于灵杳来说她只是换了个地方玩而已,但宿越却总是不见人影。
李家人同他一起投奔了义军,领头张晓是个糙汉子,果然如李将军所说那样爽朗磊落,在宿越屡建奇功后,将他提到了二把手的位置。
这事儿当然引得了不少人不满,时不时在他耳边说宿越有篡位的心思,不过张晓没有信,因为当初对方投奔时就说,等覆了这皇权,他就要带灵杳隐居山林。
一说灵杳他就为宿越感到惋惜,长的倒是极好就是不太聪慧像个三岁的小孩子,着实配不上一表人才的他。
揭竿而起的队伍不像正儿八经军队那样有着严苛的纪律,虽然大部分人还算友好,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起了不好的心思。
一个如花似玉又好骗的女孩这无疑就是天上掉馅饼,那日就有不长眼的想要动手动脚,结果被宿越知道了。
自己到现在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人千刀万剐,最后才给了个干脆。
自那之后他便得了个“冷面阎王”的称呼,对此他并不在意,反而乐在其中。
毕竟义军中可有很多女子对他芳心暗许,明里暗里想要踢走灵杳捷足先登,如此一来将她们吓退岂不是更好,省了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