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这个时代最沉重的病痛。
这是柿文雄对老板说过的话里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而第二句是:
“喝不下了,真的喝不下了,你养鱼呢?”
老板的日本名字叫源夜序。
源氏是日本的四大贵族姓氏之一,但柿文雄很确定,自己的老板并不是日本人。
但老板具体来自哪里,柿文雄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老板是亚洲人。或许是越南,或许是缅甸,当然最可能的还是夏国。这是因为老板会写一些方方正正的字,很像是中文汉字,但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当然仅凭这些东西并不能断定老板的故乡,因为老板的法语、德语甚至是阿拉伯语都很不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常见普通的第二语言——英语,老板总是学不好。
“just do it”在老板的眼里是“只是做掉他。”
小豆子纠正说“it”指的是“无生命的物体”,不能用来指人。老板便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
“那应该是just do he ……or she?”
小豆子无语了很久,最终放弃了辅导老板英文的想法。
那天的对话在柿文雄的脑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并不是因为老板的固执和愚钝。而是他在笑了一会儿后,却发现老板是真的有在思考“it”的意思。
很认真,于是这件事就并不好笑了,反而变得……很恐怖。
柿文雄沉默了很久,最终得到了一个让他心底发寒的结论:
在老板的脑子里,人这个物种,和其他的东西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那么,会这样思考的老板,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当然是人,而且是个病人,你说话能不能放尊重些?”源夜序皱起眉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所做的事能和人沾边吗?人家送了你一栋楼,你反手就把人卖了?”
“为什么不呢?”源夜序耸了耸肩,满脸的理所应当:“从一开始合同上登记的就是他的名字,出院的时候也没变。他送了我一栋楼,我治好了他的病,这很合理。”
“可……”柿文雄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源夜序却轻轻敲了敲桌面,嚼着嘴里的烤肉认真的反问道:“那你觉得公平吗?”
“明明都是一个妈生的,你独自一人生活了半辈子。快乐二逼的童年享受了,精力旺盛的中年也过了一半。余下的大部分只有衰老和离别,这对它来说也不怎么公平。”
“但那具身体本来就不属于它!”柿文雄固执回应道。
“那属于谁?”源夜序平静的反问道:
“你想活着,它也想活着。在活下去的本能面前,所有冠冕堂皇的道理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因为你来的稍早了些,身体就应该是你的?先来后到并不适用于所有的故事。”
柿文雄愣了愣,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源夜序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眼神平淡的说道:“你觉得我应该救9527,是因为他更像是一个人。9527是你的同族,而它来源于你未知的恐惧。这是有道理,但很粗糙,在我这里行不通。”
柿文雄无力的点了点头,想要说什么,但却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默。
他在心底认可了老板的说法,但还是觉得老板这么做有些太不近人情。
换位思考的话,如果它才是应该降生的人,而9527是鸠占鹊巢的外来物种。自己并不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甚至会拍手叫好。
但……不应该这样,老板居高临下处理生命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就算两个人格公平竞争,也不应该有外人的插手,这很不公平。我们都不是上帝,没有资格随意愚弄他人的命运。
“我什么都没做。”
源夜序似乎看出来柿文雄的心思,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个医生,又不是上帝,当然要尊重病人自己的意愿。我只是顺从他的意思,安排了一次见面而已。”
“如果9527问心无愧,或许会是另一个结局,但只能说结果很可惜。”
柿文雄点了点头,然后举起手臂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温热的烧酒。
“烤肉凉了,去热一热。”
柿文雄沉默的起身,然后接过盘子走到了一旁,开始摆弄着炉火。
而源夜序身体后仰,惬意的靠在了椅子里,双手捧着一壶温热的酒水,感受着手心的热气。
雨下个不停,霓虹的灯牌闪烁着缤纷的虹芒。
身穿黑色卫衣的年轻人竖起了衣领,将下巴缩到了里面。然后了眯起眼睛,偷偷的观察着往来的人群和……白花花的大腿。
“老板?”
“嗯?”
“您能别在我的酒吧里找猎物了吗?”柿文雄并没有回头,但也能料想到身后的那人在做什么。
“是病人。”源夜序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