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菲菲是一个极具诗意的名字,她的名字就如同她的人一样曾在我心中翻腾了无数遍;每一次翻腾都不亚于惊涛骇浪。我没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对我的鄙夷——有可能她早已忘了我这个曾痴看于她的傻子——我很高兴以后见面不会太尴尬,同时我也有几分失落;就像是你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没被你在意的人记住一样——原来我在她心中也只是区区路人而已——虽然当时确实也是区区路人。你难道还指望别人第一次见到你就把你当成亲人吗?都说恋爱的人是非常甜蜜的,当你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时,便是痛苦了;由此我们可以推出这样一个结论——单相思应该是所有坠入爱河之人最痛苦的了吧。记得西方的爱神丘比特是个拿着弓箭乱射的小屁孩——这小娃儿只知道恶作剧,流窜作案。他那烂得连汤勺都舀不起来的箭法,又有多大的几率将两颗相爱的心串在一起相濡以沫呢?绝大多数时候留下的只是带血的箭伤而已。我不知道自己看到柳菲菲时,那个捣蛋鬼是否就在旁边偷着乐。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爱情,反正从那时候起,我心里便多了一个人——快乐并痛苦着。
“三十七号,三十七号……”望着窗外神游天外之际,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三十七号,我下意识的没记起来——我就是三十七号。就像劳改犯失去了拥有自己姓名的资格——丧失了父母赐予的祝福,只有一个冰冷的数字陪伴着他;在这青山精神病院,三十七号便成了我的代码。我在想难道曾经犯过错的人或者是因某种打击、疾病或灾难导致精神迥异于常人的人就不是人了吗?为何他们没有资格再享受他们父母或亲人的祝福——连最基本的姓名都被剥夺了呢。
“李晓全,李晓全……”夹带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回忆中拽了回来,我突然才想起我便是那三十七号。这个门外一直在叫三十七号的人,便是在叫我。有可能是叫三十七号没人答应,她便把我的名字喊了出来。此时,我当然是记得自己的名字的。
“等等……我还没起床呢。有什么事吗?”虽然已经起床好大一会了,但我还只一身睡衣,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听声音,应该是昨天带我到会议室的那位护士,我记得他名字叫白静——认识她的熟人都这么叫她,而稍微清醒一点的病人,包括望乡楼的所有神志清晰的病人都叫她白护士。白静——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名字给叫的,你可以在只知道她名字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雪白的肌肤如三月的梨花洁白无瑕,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值青春,岁月还没有用它的刻笔在她脸上乱刻乱画;娴静如静风中的蔷薇:一眼看到她——无论男女——都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美”字来,仿佛这个字便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等会院长找你,等会你到他办公室去趟吧!……嗯,等会我带你过去吧!”兴许是以为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院长大人的办公室的所在地,兴许是以为一个神经病不可能找到院长办公室,白护士迟疑了一会,提出等会带我过去。趁我换衣服以及洗漱这段时间,大家的视线就不要焦聚在我身上了,看看我的这个临时住所吧。房间不算整洁,相反还有些凌乱——这不管它前任主人的事——这都是我到这里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一张单人床靠墙而立,床上的被单像被丢弃的废纸,皱巴巴地揉成了一团;单人床的对面是一张写字台,也是老得掉牙的了——当拉开桌子的抽屉时,你一定会惊讶那杀猪叫的声音,桌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盗版书——《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唐全传》、《七侠五义》……不一而足;似乎只差一本《金瓶梅》中国古典名著就全齐了似的,对了还值得一提的是,这里居然也有一套金庸全集——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和我一样,前主人也是一个武侠迷;一个开了盖的茶壶,几叶浮泛的苦丁茶早已泡得泛黄,但隔得近了还似乎能闻到淡淡的茶香;那茶壶盖子像躲迷藏似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倒在一旁的茶杯,早已流干了苦水。茶渍泛黄的杯子,像营养不良的病人死气洋洋的躺在那里,动也不动。写字台靠近窗边的地方是一个茶几,上面有一台上个世纪生产的长虹彩电——现在都已经绝版了,拿到博物馆去都能贴上“古董”的标签了,昨天晚上放鬼片吓人的就是这家伙了;出门的方向,左手边是洗手间,右手便是衣柜了,我带来的那大包裹全部便塞在里面了。房间是小了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算是能住人了吧。在很多人眼中这里的居住条件也不是很好,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据说只有楼长的房间才有电视呀、洗手间之类的高级玩意儿;而且这比住在精神病院外边那些个只能住半平米地下室、衣橱、废弃车辆、暖气片旁的那些漂泊他乡的打工仔要好到天上去了。“知足常乐”——对这房间的我是相当知足的。
再走一步,便要出了这房间了。我的房间在这望乡楼的一楼,房间号是阿拉伯数字的一五零(150),不——应该是“二百五”(250)——一楼的房间怎么会以二开头了。其实很简单,这门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了,像人老了脸上会出现皱纹一样,它的脸上也开始出现老人斑了——那锈蚀的印迹加上原本那印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