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露出真实的情绪,他没资格欢喜。
“庄宴。”
他闻到了桃卿身上的香气,也听到他在轻声叫他,只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说是做梦也不准确,因为在过去的两百多年里,他曾无数次梦到过他和卿卿相见的场景,却无一例外都是过去,从没有对未来的想象。
即使是做梦,他也从不期盼自己还能再见卿卿一面,不敢打扰他。
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他所梦到的只是未来卿卿和裴之涣结为道侣,他们并肩站在云端,如一对神仙眷侣,而他只能深陷于尘泥之中仰望着他们。
他的睡梦中全是卿卿,醒来后也依然思念卿卿,于是他将自己的思念都寄托在玉像里,不分昼夜地雕刻,因为信仰纯净,他在雕刻中获得了大量的神力,境界提升得很快。
其实卿卿说错了一点,他坚持修炼神道并不完全是为了赎罪,而是因为这是他和卿卿最后的联系,他不敢和卿卿见面,只能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到愿力之中,倘若在卿卿修炼时能够有所帮助,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慰藉了。
他独自清修二百余年,柳师兄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拜访一次,每次说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话,为的是劝他重归鬼城,可他深知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今生他不愿再做鬼修,更做不了鬼城城主,愧对师尊对他的悉心培养,若是来日修道有成,他定会用自己的性命报答师尊的恩情,可在此之前都他无颜面见师尊,纵使去了也只能徒惹师尊失望而已。
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其实他早已下定了决心,在修至化神圆满之前他都不会踏出神祠一步,这是他心甘情愿这么做的,不算自囚于此。
今生他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卿卿白日升天,等到那一天到来之际,众生界各处都能亲眼见证那奇异的景象,所以他待在哪里都一样。
如今的他确实是为了自己而活,因为他就是发自内心地想为卿卿活着,为了卿卿而活,也就是为他自己活。
庄宴紧闭双目,对桃卿说道:“你放心,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只要不惹你厌烦,我就能过得很好。”
他没有说谎,他真的过得很满足,甚至在今日他还见到了卿卿,还能听到卿卿对他的关心,就已经足够幸福了,他不会奢求更多。
然而他这样说,却没有让桃卿感到宽慰,反而更心酸了:“心甘情愿?难道你乐意一辈子待在这里吗?”
“待我修至化神圆满,我会拜见师尊向他请罪。”庄宴说道。
桃卿问:“请罪之后呢?你是不是还要执意离开鬼城,守着这座神像打发时日?”
庄宴没有回答,默认了桃卿的话。
“我不同意,庄宴,你不能留在这里。”
桃卿环顾这座规模不大的神祠,突然站上了高高的莲花台,将手放在神像上,偌大的神像自他掌心下开裂处一条裂缝,随后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随着“轰隆”一声,神像化成齑粉,在他的脚下扬起许多烟尘。
而他站在莲花台之上,尘雾弥漫,居高临下地望着庄宴,正如神像活过来一般。
“你跟我离开,庄宴。”
桃卿说:“你不能留在这里,我要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