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行》作为一首赞美游子不屈服于猛虎、不同流于雀鸟的警世诗, 借诗借曲,抒发了冯元庆对战争的悲戚思考。
时值战火纷飞,遗音雅社远在清泠湖,也能清楚知道前线发生的一切。
日军的残忍, 令这片安宁祥和的大地染上血色。
更让他们愤慨的, 是那些卑躬屈膝的伪军、汉奸助纣为虐, 将本该杀敌的尖刀刺向同胞的心脏。
冯元庆倾尽一腔怒火, 在首演前夕,谱写出了最适合编钟的《猛虎行》旋律。
他手持钟槌,斥责恃强凌弱的日军如猛虎, 讽刺奴颜媚骨的汉奸如雀鸟。
他也在用低沉深邃的钟声, 歌颂着那些挺直脊梁的人们, 为了守护脚下土地,为了心中秉承的信念, 拿起武器,奔赴战场。
这些人们, 成为了战士,也成了背井离乡的游子。
日军、伪军、汉奸为他们敞开大门, 许诺他们荣华富贵,承诺他们安稳生活,只要他们背叛自己的同胞就能获得嘉奖。
然而, 他们绝不妥协, 绝不加入这些混蛋的队伍为祸一方。
即使拿上枪,枪口永远指向满是敌人的前方。
那些背负着胜利期望的游子,不一定学过读书认字,不一定知道诗词歌赋。
但他们的脚步、他们的目光、他们的言语,无一不在奔走急呼——
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钟应了解关于《猛虎行》曲谱的一切。
每每念诵这首简单的诗句,心中都会掀起难以克制的波澜。
然而此时,他面对的仅仅是一位友善的美国老人。
他便笑着简单解释道:“这首诗歌颂着远在他乡的游子,保持高洁的品格,秉承最初的信念,不向强权屈服,也不向无耻之徒妥协。”
那位白发蓝眼的老人,听到这样坚定的理论,受教般的点点头。
“漂泊在外的人,确实应当坚定自己的原则。”
他微微眯起,笑道:“难怪我听这首乐曲,音调深沉,配合着青铜钟的独特回响,更像是在奏响一种伟大又肃穆的信念。”
老人的话语,不是单纯称赞这首诗词,而是真的听懂了钟应敲奏的《猛虎行》。
顿时,钟应看他的视线都透着尊敬。
“您懂得音乐。”
因为懂得,他才不会仗着西方的处事道德,困惑的去问:为什么?
为什么身处困境的人,不学会变通,顺应时势?
为什么孤立无援,还要去拒绝上位者的好意和圆滑者的帮助?
而是赞同了这首乐曲宣扬的正直与高尚。
老人闻言,快乐的笑出声,“我懂的不是音乐,我懂的是这套编钟。”
他的视线温柔,走过来向钟应友好的伸出手。
钟应期待的递给他钟槌,等待着这位友好的老先生展示自己的“懂得”。
果然,握住钟槌的老人,抬手毫不犹豫的敲击了编钟。
嗡嗡作响的甬钟声里,钮钟随之摇摆,在细长的槌尖触碰下,重演了刚才钟应奏响过的旋律。
那是如同警钟一般反问游子“野雀安无巢”的音调。
持续回旋的震动,仿若公平正义的上帝,俯视弱小的游子:为什么不去雀鸟提供的巢穴居住?为什么要固执的走在狂风暴雨之中?
“你听。”
老人看着震颤的青铜钟,说道:“这里每一个音调,都在回答‘不’!”
一个外国人能够如此准确的模仿《猛虎行》,钟应格外惊讶,也格外惊喜。
虽然老人的模仿,没有演奏乐曲所需的强烈情感,但是他精准的表述出了游子对抗风雨对抗强权的倔强,说明他必然是一位音乐专家。
钟应眼睛锃亮,问道:“您是一位音乐家?”
老人大声笑道:“不,我甚至不会弹钢琴。”
他否定了钟应的猜测,伸出手掌,深情的摸了摸青铜甬钟的边缘。
“我是研究它的。”
老人视线温柔,回答道,“我叫威纳德,这套复制的编钟,就是我的作品。”
威纳德是利瑞克音乐学院的声学专家。
他研究博物馆收藏的战国编钟近五十年,对玻璃展柜里的六件套进行过全方位的检测,又花费了数十年时间,复制出了这套可以演奏的编钟。
“我甚至亲自敲过它们。”
威纳德炫耀一般指了指展柜里的文物,“我不敢说这套复制品做到了百分百还原,至少我保证,它们在声学仪器检测上,数值一模一样。”
将音乐量化为数学、物理,就是威纳德的工作。
他抬起手,钟槌敲响了上层的钮钟,发出清澈的叮咚声。
“很多人认为,青铜乐器是一种音乐的巧合,只不过是中国古人意外组合出来的悦耳发声器罢了。但是我认为,这是一门复杂的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