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被保护得天真无邪的微笑小狗, 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无辜双眼,在贺见琛手心,轻轻颤动眼睫。
贺嘉清又歪回头, 嘴巴微张, 露出两三颗白色牙齿和嫩红的舌头,说道:“见琛哥哥, 你也认识爸爸的车吗?”
他说话时乎出的潮湿水汽,蒸腾在贺见琛的掌心中,温热得像一团云。
贺见琛喉咙一紧。
他将张开的手掌收成拳, 缓缓放了下去。
他当然见过贺望诚的车。
那一天, 就是这辆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正在工地打工的他身后。
他推着水泥车,满身尘土,额头汗如豆大, 在这辆轿车的车身反光中看见自己黝黑的面庞。
车窗在他面前降下。
车窗后, 露出一张成熟冷淡的脸。是那种常年高居上位的漠然神情, 眉峰陡峭如同凿出的山石, 鼻梁高挺, 目光却冷得像某种非人生物。
对方淡淡扫了他一眼, 像是在打量货架上的货物,不带丝毫感情。
贺见琛坦然与其对视,镇定自若,毫不因自身的困苦而感到窘迫。
他在新闻报纸上看见过这张脸。对方是贺氏集团的董事长,贺家真正的掌门人,贺望诚。
贺氏集团每年都会向H市本地的高考状元提供一笔高额助学奖金, 他在高考出分之后就收过贺氏集团打来的电话, 并把自己的资料交给了他们, 他与贺望诚的交集, 也仅限于此。
贺见琛猜不出贺望诚为什么会亲自来见他。
两人目光只交锋刹那,司机随即从驾驶座上走下车,穿一身妥帖工整的西装,向他低头鞠躬:“您好,小贺先生,贺先生想邀您一叙。”
贺见琛放下推车,谨慎地问:“是关于助学奖金的事情吗?”
“抱歉,小贺先生,这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还请您先上车,我会负责带您前往目的地。”司机恭敬地说。
贺见琛看了看他,后座的车窗玻璃已经再次合上。
“我要先去找老板请假。”贺见琛道。
司机没有表示异议。
贺见琛于是借工友的手机给包工头打了电话请假,然后才坐进那辆车,并在一个小时后,得知自己这十八年来的人生,全都活成了一个笑话。
贺见琛看着贺嘉清一无所知的面庞,默然不语。
宁有时朝他笑了笑,转过身去趴在走廊扶手上,眼巴巴地望着贺望诚的车越来越近,然后缩了缩脖子,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了声:“糟了!”
他匆忙直起身,急得抓耳挠腮:“我差点忘了,我还没写好今天的英语作业!爸爸要是抽查我就完蛋了!”
他急匆匆地对贺见琛道:“见琛哥哥,你先去和南绮姐姐玩行吗,我要回房间补我的英语作业。”
贺见琛有点奇怪地问:“你不是毕业了吗?”
贺嘉清急得脸蛋红红的,又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爸爸让我在暑假补英语的呀,我英文太差了……爸爸说我这样去国外读书会当作笨蛋被欺负的……”
宁有时在向贺见琛说谎。
这句话经过了他巧妙的加工,贺望诚的原话,当然并不是这样。
在他获取的记忆卡里,贺望诚向贺嘉清说的是:“你再这样下去,会永远都没法独自生活。”
那是今年六月份的时候发生的事。
那一天晚上,贺嘉清照常在家里上英语私教课。
他的英语家庭教师薄迟是B大英语口译专业毕业的高材生,面貌俊美中性,却不显得阴柔,戴着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教学耐心细致,哪怕贺嘉清再笨,永远也记不住那几个单词,也不会轻易批评他一句。
贺嘉清的脑袋不像任何一个贺家人。他是一个笨拙的学生,没有主见,性格绵软,更没有意志力,常常来不及写完薄迟前一天布置的作业,薄迟却总是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微笑着夸奖他的进步。
贺嘉清因此薄迟颇有好感,他把薄迟当自己的知心大哥哥,总是忍不住朝薄迟撒娇,通过耍赖求饶躲避作业,薄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