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天地愈是浩渺高阔, 就愈发显得空旷凄凉。
断壁残垣,灰烬飞沙,没有半分绿色, 连杂草藤蔓都不见一根。只有长风卷起砂砾的婆娑声。
倒塌的宫宇琼楼,仍可依稀窥见当初的富丽堂皇,却已成为望不到尽头的荒凉废墟,宛如连绵百里的巨大陵墓群。
漫天陨落的苍凉星辰,犹如将灭之烛,明灭欲熄。
无数建筑的碎块漂浮在空中形成一个又一个孤岛。
骤然间风声变得凄厉, 弥漫的死气卷起无尽狂沙。
沙尘风暴在姜缓身前一丈远被金色屏障挡住,半圆形的金色屏障下, 姜缓慢慢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柔和的金光落在他的肩上,这是一个轻柔的抚慰。
但姜缓仍旧控制不住的发颤。
无他。
这崩毁的、倒塌的宫宇并非自然形成——是战争。
长风一过, 天地苍茫枯寂, 散去表面一层的浮尘,曾经战争的痕迹一一显现。
威力巨大的法术形成的灵力轨道、深刻锋锐的剑痕、暗黑色到处都是血迹……
还有——旁人辨别不出, 但姜缓再熟悉不过。
天穹和地面之间, 废墟和飞沙之间,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蛀孔群落留下的痕迹。
这里是与蛀孔、与入侵者战斗的战场。
最后蛀孔湮灭, 但宫宇、星辰皆碎。
这里是哪里?
姜缓应当猜到了。
他沉默的寻着一个方向往前,一路上蛀孔遗留下的空间小漩涡在金色光罩的碾压下消除。
漫天飞沙被金光分开出一条通道。
这广袤的废墟几若没有尽头,但终究是有的。
原来这一处地方也是漂浮在虚空中的建筑碎片之一。
姜缓的脚步停下,不远处就是空洞的虚渊。
他轻盈如飘摇的浮羽, 落在南边的另一处建筑废墟上。
他定住在这里, 目光颤动。
就像承担了万钧的重量, 指尖滞涩得难以抬起。
姜缓感觉到肩上有一道轻柔的重量, 轻轻安抚他。
金光在他面前拼出一朵花。
就像一个笨拙的安慰。
姜缓深吸一口气,“我没事。”
他抬手,将那一块废墟掀开,露出废墟下一角。
是被劈毁的玉石。
碎成了两半。
这块玉石原本应该立在此处,深刻的剑痕撰写的字迹,上面写着——缓弦。
——却倚缓弦歌别叙。断肠移破秦筝柱。
缓弦宫。
……
他师尊乐生道君飞升得很仓促。
乐生道君其实早就到了该飞升的时候了,只是为了照料宗门和徒弟们,才一直压制修为。
直到接到上界宗门的传信催促。
一大群人聚集在梅林外宴饮。
乐生道君常年稳重形象在喝酒之后也崩盘了。
中南三峰的梅林,梅花纷飞。
“我们缓啊,你年纪这样小,你师父我如何舍得啊?”
姜缓嘴角微抽。
他想取下他手里的酒杯,结果师父忽然清醒,义正严词:“缓崽,你年纪小,不能喝酒。”
“不喝不喝。”
他师父痛惜的看着他:“我竟然还没等到看见我们家缓崽能喝酒的那一刻就要走了呜呜!天意弄人!”
姜缓嘴角微抽:“您只是要飞升了。”
不要说得跟要去世了一样。
他师父充耳不闻,捏着姜缓脸颊,“我们缓崽刚入门时就只有这点儿大,像只小猫崽,你师父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到这么大呜呜!”
师兄和师侄们也凑热闹:“胡说!没有我们的功劳吗?”
“我们家缓崽小时候喝的奶——”
“奶什么?”
“奶都是我挤的!”
师兄骄傲的翘鼻子。
姜缓无语,看着几人吹鼻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