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角小阁楼上, 室内垂着价值千金的罗帘,坐屏上金银线绣着金山银水、琳琅宝石拼接出宝树芝兰。一方软塌铺着柔软的白裘,牡丹式小几上堆着几卷书画, 右侧几上白瓷的美人觚斜插几朵花, 花下摆着一套茶具。华美精致却又不失风雅。
紫裘从软塌上垂下来。
一阵妖风, 玉帘玲玲作响。
一团黑漆漆的东西顶着一朵牡丹猛地摔在了地毯上, 瘫成了一个饼。
啪一声, 紧跟着飞起的牡丹落在饼上面。
“嘻嘻~”
房间里突兀的响起笑声。
顺着立地的镂金鸟架上爬上的一缕黑气逐渐成型成一只乌鸦。
猩红的眼眸,漆黑的鸟喙, “嘻嘻, 你失败了~”
那团黑漆漆艰难的又恢复了圆球状, 头顶牡丹,努力弹跳着跳上了软塌, 钻进上面堆叠的锦绸里。
黑鸦诡异的笑。
“嘻嘻~真凄惨啊!真惨啊。”
黑漆漆披着锦绸跳进了屏风后。
“嘻嘻,雷劈的滋味好受吗?爽吗?”
过了片刻, 玉帘清脆一声。
一只手撩开了链子, “鸦阁下, 何不亲自试试?”
黑鸦嘻嘻:“我才不想试试呢。”
黑鸦拍打翅膀,落在一边的屏风上端, “我又不傻,只要一离开这个缝隙,我便立刻会被雷阵锁定呢。”
“那, 鸦阁下何必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轻柔的嗓音说着讽刺的话。
“嘻嘻,你是在发泄你的不满吗?东方玄?”
来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锦衣金冠, 披着厚厚的一件披风, 怀落一朵盛放牡丹, 俊美的面孔,唇角噙着笑,“在下只是想到那么一句话,人一思考,神就想发笑。我是这样,鸦阁下也是这样。”
——来人赫然是东方玄!
黑鸦歪着头,似乎没听明白。
它拍打翅膀,总结道:“……哼,不管你再怎么不满,东方玄,你的身体又坏了一具,还浪费了一个至宝……你要记得,能活着皆是靠吾……”
东方玄温雅一笑,屈指一弹,把黑鸦弹碎成丝丝缕缕的气体。然后挥袖把所有黑气扇出屋子去。
“臭死了,在下说过,别进在下屋子。”
黑气在屋外重新凝结成乌鸦,“喂喂——”被阳光一晒化成了水。
东方玄漠然的收回视线,在琉璃灯的照射下,肉眼可见的无数漆黑的条状物在皮囊之下周游流转。
他站在博山炉前,亲自点香,一抬手,啪嗒一下,他的手掉了下来,摔在紫檀木几上摔成一滩黑泥。
东方玄无比嫌弃的看着自己掉落的黑泥(划掉)手。
他的身体早就化为了灰烬,百年来使用的身体皆是用这些黑泥捏成的,黑泥混杂着混沌、怨力和法则,能有效地抵御天道的锁定。只是,刚捏好的身体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上一个身体还用得挺顺手的、几乎能模拟了人体的全部生理活动,可惜被劈了个干净。他不得不动用了至宝,才从雷劫下逃出了神魂。
嘴角又勾现一丝笑纹。
“阿缓啊……”他柔声。看着被他插在美人觚中的牡丹。
“阿缓,永远是这样,明明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却偏偏要自己戴上镣铐。”
东方玄微笑着,“不过正是这样,才异常的明亮啊……”
木几上的手(黑泥)挪动几下。
东方玄准备把手重新装回去。
没办法,现下不得不先忍耐一下。
木几上的黑泥忽然一弹一跳,自己把自己捏成了一个……狗头?!
东方玄:“…………”
熟悉的狗头,滑稽的眼神。
他的手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这样糟心的手,也得忍、忍——个屁!
东方玄冷着脸,宁愿不要这具身体了!
他面无表情的一掐决,瞬间金冠和绸衣便委顿地面,不就,绸衣中再次跳出一团黑漆漆,黑漆漆迅速跳回了屏风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