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中水飞速而下,转眼岸上的蔺明贵已变成一群小点点,然后就不见了。
他们追不上的。
漂漂亮亮脱身,等出了陂州,绕点路回去就是了。
唯一不大漂亮的,就是纪棠了,柴兴哈哈大笑:“纪兄弟你瞅瞅你的脸!”
他还伸手戳了一下。
赵徵怒目而视,看到柴兴他就生气得很,要不是这家伙,他早就确定下来了,还敢戳她!
但他一时顾不上找柴兴算账,纪棠浑身湿哒哒站在甲板上,她拨开盖在脸上的头发,气鼓鼓瞪着他。
赵徵慌忙解释:“阿棠,阿棠我……”
他也解释不出什么来,脸都憋红了。
不过纪棠哪可能真生他气,要是私下的话估计得打闹一顿,但众目睽睽,尤其沈鉴云在,她得给他留面子啊,佯怒瞪了他一眼,就被他逗笑了,“好了好了,我没事呢。”
她一巴掌拍开柴兴,“去去!”又笑着对沈鉴云说:“鉴云兄,见笑了。”
她抱了抱拳,笑容落落大方,神态一点都不见狼狈。
沈鉴云笑吟吟:“诶,纪兄弟自便。”
不管纪棠是男是女,他有没有看出来,反正都跟着大家喊她纪兄弟。
纪棠伸手一抹,一手湿哒哒的粉,脸上什么样子可以想象,她赶紧回房洗脸换衣裳了。
赵徵亦步亦趋。
他心里记挂她,转身匆匆和沈鉴云说几句,命人备水给对方梳洗并让出最好的舱房,两人推让一番,然后吩咐柴兴代他送沈鉴云去稍事休息,他赶紧追纪棠去了。
两人肩并肩,在船舱长长的通道边走边说笑,纪棠嘀咕他扔她下水,他连声道歉并保证下次绝不会了,纪棠咭咭轻笑,两人转过阶梯,上二楼去了。
二楼两间舱房,其实最好的是纪棠这间,不靠近楼梯要更安静一些。
日落黄昏,斜阳自半敞的窗扉照在屏风和舱房的地面上,映在纪棠的背后,纪棠推开门,停住脚步,半靠在门扉上,好笑睨了赵徵一眼。
赵徵也是惯性,说着就跟着她往里头走,她停下他才回过神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他连忙刹住脚步。
他神态立即显出几分局促来。
纪棠额头靠着舱门,这个坏心眼的家伙,还打趣了他一句:“你是要进来吗?”
从前他拉她抵足而眠过,还大咧咧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现在被她这么一打趣,赵徵一下就全想起来了,登时浑身血液往头脸冲,一张脸胀得通红。
幸好他现在晒黑了不少,小麦色的皮肤并不明显。
“当然不是!”
他赶紧缩脚一个箭步跳出去,慌忙摆手摇头:“……我忘了,我就想着送你上来!……”
别误会!
真没有!
知道她是女孩,哪可能啊,他哪里敢再乱进!
纪棠哈哈大笑,看赵徵面红耳赤,她笑得前仰后合,大兄弟你不行啊!
纪棠“哐当”把门关上,那笑声却仍在,哈哈清脆又快乐,还有那脚步声,又轻又快,嘶索往舱房里头去了。
渐渐变远,也变小了,赵徵放下举起的手,慢慢靠在舱门上。
他耳朵贴在门板上,静静听着,听里头大笑声渐渐歇了,变成那熟悉又模糊的轻快小调。
他侧耳听着,微微露笑。
许久,他终于松开手,却没有离开,慢慢靠在门板上,后脑勺靠着舱门,他闭上眼睛。
被她逗时很着急,过后却很欢喜。
方才一路牵手飞奔,让他渐渐找回了两人相处时那种熟悉感,因蓦然发现她是女孩的陌生和拘束就去了。
诸般情绪过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欢喜涌上心头,汩汩而出,难以用言语才描述。
他是极欢喜的。
……
抵足而眠是不敢了,欢喜却数之不尽,汩汩而生,充盈心坎,纪棠逗他,他也不恼,连往常笑骂几句也没有,抿唇微笑。
不过赵徵这表现也不算起眼。
事实上,大家都非常高兴。
顺利登船顺水而下,这一趟又成功请回沈鉴云,对方道骨仙风一看就是高人,和大家事前想象的形象是一模一样,兼相处下来也不错,陂州一行可谓完满成功,众人可以说高兴极了的。
秋日的河风褪去炎意,拂面而来舒爽至极,船上气氛一直都很高涨。
纪棠也是。
但随着出了陂州,进入芦州,在谷水转入雒水支流长青河掉头北上之后,她就难免想起一些不是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