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地, 无精打采的。他醒了,好像却没有醒。视线像絮状的沉淀,浮浮沉沉。光照时曲度成了一道饱和的弧线, 女孩的裙摆是乳白的。
但他知道那是普蕾莎丝,是他的女儿。
她十二根肋骨是窄小的, 肩膀是平又清癯的,她的手臂是细瘦。她好脆弱,捧在手里会流掉,装进杯里会散落。当睁眼看见普蕾莎丝, 他不可避免的一阵恍惚……目光颤抖着, 颤抖着、画面激烈地割裂,令他灵魂仿佛被粗鲁地扯出又用力地塞回。
最终,光线被漆黑所覆盖。
芬布尔之冬降临了, 三个漫长的严冬侵犯了整个世界。强风从四面八方刮来, 大地被冰封。苍穹没有阳光, 黑恹恹的阴影之下, 温暖已不复存在。一开始, 人类还能以暖气取暖, 大雪封锁了所有道路,只靠供给度日。人们还能在家中乐观的祈祷,期待太阳早日升起。直到后来, 大学摧毁了电力设备,穷人开始死于这长漫长而难捱的冬天。
罪恶是呼吸中的尘土,死亡是明日复明日的最终命题。恐惧是除了吃食以外的食量……
欺骗、手足相残、父子反目,每一日都在上演。
世界, 就开始改变了。
人们开始相互猜忌, 在互相恶意的目光中生出冲突。战争和恶毒的念想成了人唯一的心灵支柱, 泼天的血色淹没了大地。饥饿难耐的野兽不再畏惧人类,它们涉足曾经文明的都市,叼走躺倒的死尸。没有人在乎这些畜生的行动,兽吃人还是人吃人对于他们来说好无差别。
后来,滔天阴云开始聚拢。它们比黑夜更黑,被闪电更要阴森。它们在哥谭的上空盘旋,乌鸦嘶叫着附身飞过。放眼望去,地面已然化作熔浆与淤泥,鲜少有落脚之地。斑斓的彩虹桥轰然崩塌,一只,一只,又一只白骨的骨臂搭在攒动的淤泥地。死去的人回来了,亡灵的军队在生者的领土吞吃血肉。超人的热视线在黑暗中是一道转瞬即逝的烛火,不过顷刻就被吞没。巴里在竭尽所能的救人,神速力象征着人类的负隅顽抗。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在淤泥中闪烁着,牙骨在桀桀怪笑。
他梦见自己站一个地方,好像是废墟之中。普蕾莎丝银色的头发慢慢生长成金黄的麦穗,将他的手臂冰冷的拥裹。他拥抱着子女冰凉的身体,梦见自己的绝望和仇恨化作滚烫的泪水燃烧在心尖。
他猜想到自己的手指像鱼鳞似的开合,手臂在岸上像一只搁浅的鱼,小腿因为下蹲而紧绷。
至于身前……
至于身前,她黑影似的袍摆在地面延伸。他抬起头,是她一半美艳又一半森然的面庞。
她说:
'这是她既定的宿命,布鲁斯·韦恩。'
'谁也无法逃离。'
下一秒、他落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嗡——!!
耳畔响彻起刺耳的嗡鸣,无法辩解的话语驳杂,交叠,混杂一团。他想捂住耳朵,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臂。漫长的嘈杂让他习惯,甚至感到安心。直到时间,缓缓将每一个音符所剥离。
他发现,这是一句又一句穿插而成的话语:
'布鲁斯?布鲁斯!'
'你感觉怎么样了,布鲁斯?嘿?'
'你该醒醒了,父亲。'
……
埃尔已经将布鲁斯置落,诅咒已然被祓除。在普蕾莎丝察觉布鲁斯睁开眼后,杰森也注意到了。
他说:“他好像醒了。”
一经杰森提醒,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到布鲁斯身上去了。他们齐齐上前,将布鲁斯围在一起。他显出病气的神态,在微微睁开而显示出一丝神色的眼睛中显现。
“?”
达米安的目光紧紧黏在,他的父亲身上。大病初愈的布鲁斯·韦恩显然状态不是很好,他嘴唇不断翕动着,吐出一个重复的单词:
“普蕾莎丝。”
他为什么要一直喊普蕾莎丝的名字?
这个问题,也需要等到布鲁斯彻底清醒后才能得到解答了。
另一边,普蕾莎丝已经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的溜走了。她幼年时的房间离这里不远,她与众神的关系都还算不错。房门是木枝编成的,森林女神维达的祈愿是暖橙色的花不会枯萎。
她推开门,里面没有任何厚重的灰尘。
房间的摆设,还是一如既往。
奥德从世界各地旅游带回的小物件,摆满了整个房间。玩具,机关匣,陶瓷,编织物……虽然她是芙蕾雅的私生女,但奥德对她与赫诺丝与格尔塞蜜一视同仁。只要是那对姐妹拥有的,她也一定会得到一份同样的。
书架上的书是不拉几亲自挑选的,金苹果是伊登赠送的。普蕾莎丝伸出手划过它们的表面,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来。直到一处,那是她幼年时芙蕾雅哺育她时的相片。
“……”她将相框取下,抱在怀里,然后一下瘫倒在床面。
“要怎么办啊。”她自言自语到。
奥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