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
长栋神情有些无奈,瞧见贤妃提着裙摆匆匆走到门外,赶忙上前行个礼,又转过身来对见喜道:“外头冷,夫人随贤妃娘娘先回去吧,只怕今日老夫人还等着呢。”
……
镂空的菱花窗格内,鎏金炉上淡淡青烟缥缈,一只小鹦鹉在笼内木枝上跳跃。
梁寒一只手垂在花梨木的凭几上,另一只手指尖携一枚细细的木夹,往鹦鹉口中喂食,薄唇紧抿,看不出情绪。
二档头立于一旁,欲言又止,待那单薄的身影失魂落魄地出了府门,终于忍不住道:“督主当真不见夫人?”
梁寒凤眸微敛,眸光清沉,没有说话。
二档头叹口气,又道:“以督主在朝中的权势,同那些阁臣撕破脸皮刚上一刚又如何?左右陛下也站在您和夫人这边,顾家又欠了您这么大的恩情,谁还敢说个不字?”
梁寒眼都没抬,声若寒冰:“你今日话有些多了。”
二档头心中虽不解,但也知道他自有道理,且从不是肯轻易放手的人,长吁口气,便噤了声,不再多话。
“夫君,亲亲。”
笼内的鹦鹉扑腾两下翅膀,掐嗓一声细语,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厂督,停下。厂督,停下。”
二档头眉头一跳,小心翼翼觑了眼督主沉得发黑的脸色,整个人无所适从起来。
梁寒紧绷着唇,眸光冷得像刀子,忽然有种将这傻鸟掐死在掌心的冲动。
二档头憋着笑,心道这鹦鹉平日里也没见它说几句话,没想到一语能有这石破天惊的效果,督主和夫人燕婉相欢,实在是羡煞旁人。
梁寒注意到他忍得辛苦,眸光一冷,声音低厉:“还杵着作甚?滚出去。”
二档头早就想走了,见他先开口,赶忙道了声是,转头出去时忽想起一事,又回过身来:“妃梧……伤了喉咙,往后可能说不了话,属下可否照顾她几日?”
梁寒随手扔下手里的木夹,“她愿意跟你?”
二档头挠了挠脖儿,“我问过她,她没说不,那就是答应了。”
梁寒呷了口茶,冷嗤:“没说话就是答应?难道不是因为受了伤不能说话么?”
二档头被这话呛了一口,脸涨得通红:“可她也愿意留在属下身边,并非属下强迫的她。”
梁寒幽幽一笑,目光阴恻:“好啊,咱家府上的人个个随心所欲,二档头不动声色给捞走了心,咱家虽是主子,竟也做不得下人的主了。”
二档头急得冒汗:“待她伤好,自然还回提督府伺候,一切都听督主的吩咐。”
梁寒冷冷抬眸:“行了,还不快滚。”
二档头赶忙缩着脖子出去,廊下冷风一吹,心里头一下子敞亮起来。
督主大人跟吃了火/药似的,自己难受不如意,又瞧见人家恩爱,势必拿出冷嘲热讽的看家本事,总让人心里不痛快。
二档头感慨地笑了声,这时候就要学学刘承,千层鞋底拿来做腮帮子,脸皮厚得刀枪不进,旁人说什么也不往心里去。
姑娘愿意跟着你,还藏着掖着不成?以往怕她不愿意,一厢情愿的事情说出去扫脸,可她一旦点了头,二档头欢喜得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不怕人惦记。
屋内恢复了静谧无声,唯有那只鹦鹉偶尔砸吧嘴,闹出令人厌烦的噪音。
“厂督督,厂督督。”
他在一片黯淡的光影下无声地笑出来,轻声叹了口气,通透如玉的指尖,抹去眼尾一点点湿润的东西。
这辈子拿命赌过两次,一次是替皇帝挡箭,赌来了自己的前程;
一次险些废去一条手臂,赌她家人的认可。
也许像二档头说的,以他的手段,没有必要伤及自身来换取类似后者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可他更希望,这段不为世俗容忍的感情,至少是被她最珍视的家人所支持的存在。
如是,没有歉疚和遮掩,她才能真正地高兴一辈子。
再等等吧,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让她伤心。
余生,他会倾尽一切来偿还她对他的一片真心。
去往顾府的路上,见喜卧在贤妃的臂弯哭成了泪人。
贤妃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心里也跟着抽痛起来。
这般纯澈而执拗,竟不知遗传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