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若说还有什么遗憾, 就是再也没见到当初那个蠢丫头。
那时他受至亲之人蒙骗坑害入宫,心中的仇恨,身体的耻辱, 旁人的欺凌轻贱逼得他想往上爬的决心前所未有地暴涨。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 但可以决定自己往后的路走成什么样。这辈子要做就要做人上人。
好在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一条性命, 让他只能撞破南墙,孤注一掷, 否则身后就是尸山血海在等着他。
所以他没有闲情逸致去找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丫头。
他与赵熠不同, 他并不是感恩图报之人, 也不容许自己有任何牵绊和惦念。
更何况,旁人对他的好, 于他而言, 就是一场可有可无的笑话,毫无价值。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只是有时候觉得紫禁城太大太空了, 金黄的琉璃顶一眼望不到边, 红墙高耸,寒风瑟瑟,树叶萧萧。
一闭上眼睛, 身侧总是一片晦暗,所有的勾心斗角、冷血无情如同画卷般在脑海中展开,他无法逃避,只能迎着风刀霜刃迈步向前, 用最从容的姿态。
唯有一点, 偶尔脑海中仍是会出现那张过目难忘的脸, 仿佛在那片无尽的晦暗中开了一道豁口, 照进了一点点光亮。
她见到了他此生最卑贱的时刻, 他倒在地上就像垂死的苍蝇落在烂泥上,一刀子下去,这辈子连人都算不上。
他落入黑暗的沼泽,满身的脏污连他自己都恶心,可她没有像见鬼一样逃走,也不像旁人那边冷眼旁观,一张土黄土黄的脸可怜巴巴地凑上来。
“漂亮哥哥……吃馍馍……”
耳边呢喃声响起,梁寒的思绪被猛然拉了回来。
抬手一挥,金钩旁的红烛倏然窜起一株火苗,昏黄的灯光如流水般流泻下来,铺满了整个地面。
他心中一旦生疑,这疑惑便会无限蔓延扩发,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事情弄清楚。
指尖一紧,已经按捺不住地掐上了她的腰,半点没留情。
见喜整个人被掐得虎躯一震,哼哼唧唧地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梦见小时候见到的那个漂亮哥哥了。
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被人送进宫当太监了,他看上去好疼,疼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身上的汗把衣裳都浸湿了。
她正抬起手,往里他嘴里塞馍馍的时候,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竟是被身边的老祖宗给掐醒了。
“方才梦到什么了?”耳边凉凉地响起他的嗓音。
她困得眼皮子都掀不开,这声音光进去了耳朵,却没过脑子,里头昏昏沉沉一团浆糊,完全没法子思考问题。
“漂亮哥哥是谁?”
方才的问题还未听到答案,他便已经迫不及待往下问。
这话一落,她骤然清醒了许多,忙吓得睁开眼睛,迎着他的目光。
屋里不知何时亮起了灯烛,刺目的光线照得她眼眶阴阴地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
“没,没谁。”
她嘴唇颤颤地动着,脑中飞速地旋转。
难不成方才梦到漂亮哥哥时忍不住喊了出来,被厂督听到了?
厂督这人极其小心眼,衙门口那侍卫口出狂言,当天就被他剥了皮挖了眼,而顾大人除了那晚将她送来,两人再无半点交集,他也日日挂在嘴边说道。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瞧上了一个漂亮哥哥,到如今都念念不忘,那不就是坊间传的给自家相公戴绿帽么!厂督怎会放过她。
梁寒拳头攥得紧,直直逼视着她的眼睛,“咱家问你,方才梦里喊的那个漂亮哥哥,是谁?”
腰间软肉上的淤青还未消退,这一下又险些掐断她半条腰。
见喜被他的眼神逼得无路可退,眼前忽然一亮,扯出一个笑来,“漂亮哥哥就是您啊,您忘了,先前我头一回见您便糊里糊涂冲撞了上去,我就这么喊您啦。”
他眉头皱起,有些不耐烦:“撒谎。”
她吓得双目瞪圆,咬了咬嘴唇打算继续往下编的时候,他勾唇冷冷一笑,盯着她道:“知道你家厂督是做什么的吗?”
见喜面色煞白,心头狂跳。
没等她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