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晏池以为,自己对这个母亲,是没什么感情的。
小时候没有听到过她唱的童谣和睡前故事,大了没有收到过衬手的合适做念想的礼物,成年之后更是连一年一次的视频电话都免了。
像是要彻底斩断他们之间那点本就微弱的关系一样。
可当他听到晏博文得意地朝他炫耀自己做的好事,给他看那个女人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的照片时,前所未有的愤怒席卷了他的所有理智。
放弃继承权?
可以。
永远不能回欧洲?
没问题。
给他的真爱和私生子让路?
呵……
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他,但也要看他吃不吃得下。
更何况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手的禽兽,他倒也不需要有半分愧疚,毕竟他见晏博文的次数,比见林曦还要少。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冲进病房,见到真人时的感觉。
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木了几秒,没有任何知觉,强烈的窒息感从胸口蔓延开来,心中鼓动着澎湃的杀意。
那时候的愤怒,和林曦需要做手术,他却被晏博文切断所有后路时的绝望,到现在想起来都令他指尖冰凉,若非遇到的是陶然……
陶然……
晏池深呼吸一口气,终于从那些过于浓重的负面情绪中脱离出来,伸手往口袋里一插,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装袋,被他反手握紧。
是陶然担心他拍戏忘记吃饭,让小寒在所有能看见的地方都备上了这种小包装的即食饼干,一点一滴全是心意。
情绪逐渐缓和下来,晏池侧头看向窗外,神情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寒一路上都不敢说话,专心开着车,速度恨不得直接飙到一百以上。
可等进了医院,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晏池却顿住了脚步。
他单手握着门把手,眼睑微垂,细密的睫毛颤了颤,遮住了大半的瞳孔,就这么静静站着,像是一尊凝固了的雕塑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寒也完全不敢催他。
过了一分钟,他才推门进去,正对上林曦看过来的眼。
生了这样一场大病又昏迷这么久,林曦看起来再也不是之前那个总是妆容得体,几乎看不出年龄的漂亮女人,整个人瘦弱得厉害,苍白的脸颊甚至微微凹下去一块,颇有几分吓人。
尤其是看过来的眼神,茫茫然的,略微浑浊,见到他的一瞬,才微微亮起一点细碎的光。
“你还好吗?”晏池走到床边,垂头看她。
虽然每次有空他都会来看看她,但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和眼下,依旧是有着不小的差别。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这样面对面接触,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
“晏……池?”林曦手术的后遗症还是有一些的,脸上几乎没法做出什么太剧烈的表情,显得略微僵硬,说话也不太利索。
晏池伸手握住她那只干瘦的手,不由得一抖,几乎只剩下一层皮了,原本的瓷白也变成了病态的苍白,手背上满是被针扎过留下的淤青,看着……可怜极了。
林曦紧紧握着他那只手,越来越用力,甚至到手背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然后努力用还稍微有些面瘫的脸,扯出一个笑来,“我很……开心。”
晏池长叹一口气,没有松开这只手,长腿一勾将床尾的凳子拉了过来,在她床边坐下。
他的视线从林曦的眉头一路往下,扫过她过于尖细的下巴,脖颈上青色的血管都暴露了出来,显得整个人无比脆弱,像是易折的菟丝花一样,让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林曦缓慢地眨了眨眼,过于迟钝的思维重新转动起来,连带着之前的记忆也全部涌现,让她整个人激动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们不能见面的……”
她松开晏池的手,没什么力道地把它往外推,“你别来,我不要看到你……”
当年就已经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