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若有所思:“兄长想做将军吗?”
“……没有!”
“那我就不去向父王要书单了。”
“想。”感情向来清浅的严胜第一次露出别样的神情,他眼角微红,带上些恼怒地推开宫九,“还有,别叫我兄长了……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想让兄爱上书屋剑!”
严胜沉默片刻,他垂着眸看向窗边:“我没在这里练过剑。”
他的身上有轻微的剑意开始扩散开,犹如层层流水:“你怎么知道我会剑?”
“因为兄长想做将军。”宫九说,“像兄长这般的将军,一定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所以,兄长一定会剑。”
“……就当做被你搪塞过去好了。”严胜轻叹了口气,用手指弹了一下宫九的额头。
宫九抱住额头笑。他笑起来的时候甜得有些腻人,那种发自内心的冷漠和出自外表的冰冷也会收敛很多。这样单纯的笑容,令他看起来甚至称得上可爱。
严胜忍不住在心底叹息:真爱撒娇。
他不讨厌爱撒娇的孩子,这会令他想起一些往事的片段。
严胜随手削了把木剑,带着宫九来到外面的练武场。他站定在练武场的中心,说:“看好了。”
宫九一眨不眨地盯着。
恢弘的剑意瞬间展开!如月一般流水的剑气波光粼粼,让人的视线忍不住黏在那上面。这月光是如此皎洁浩荡,□□之下,月竟能与之共存,这是何等震撼,何等不可思议的景象!
看见的人们都会忍不住想触及这镜中水月一般的存在。就算知道是假的却仍然想要触碰。这是上千年所流传下来的,想要征服自然的本性。
宫九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一步,他想摸摸那剑光。但严胜一下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拦住。
少年剑士垂着眸子,与他认真地说:“别靠那么近。”
会受伤。
“兄长……”宫九干涩地开口,他目光中流露出懵懂,“你的手流血了。”
那只拦住宫九,不让他向前的如玉手臂上,不知何时已错落开一条长长的血痕。
严胜不在意地用衣袍遮盖住:“没事。”
只是生疏了些技艺,所以才会伤到自己。
剑本就是双刃。使出的剑气自然也伤人伤己。严胜所领悟的月之呼吸,本就是剑意中最霸道的一门。而月轮流转的弧度,从来是不会顾及持剑者的。
宫九抓住严胜的手,他将衣袍认真地掀开,而后从自己的身侧拿出一条干净的布帛,一点点将伤口缠绕起来。
他只是有备无患地准备了布帛,哪晓得刚好碰上了。
严胜沉默地看着他慢慢收拾完,突然说:“……其实,不用这样。”
宫九乌黑的眼眸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舔了舔手上沾着的血腥,认真地说:“我没有多余的布帛了。若下次兄长再这样,我就只能自己将伤口给擦干净了。”
他更想说舔舐,却硬生生将这话憋了进去。
心底有声音在轻笑着说:还是慢一些好,不要打草惊蛇。
宫九是个很善于忍耐的人,所以他选择听从内心深处的声音。
严胜没听懂他的意思。
但他莫名觉得有些微妙,望着对方隐隐露出的唇齿,严胜安静了片刻,以一句不变应万变的“嗯”作为回复。
宫九眉眼弯弯地笑,他高兴地说:“我最喜欢兄长了!兄长呢?”
严胜:“……不要叫我兄长。”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
宫九经常有事没事就往严胜屋里跑,当然,经常会被严胜给扔出来。
太平王有时都会不禁感慨:这两兄弟感情真好。
——以及小世子,你是不是有些太黏着严胜了?
太平王府里的日子仍然平静,和睦。有一天在书房,严胜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窗外,而后又垂下眼眸,他与宫九说:“最近晚上别出来。”
傍晚的太阳蒙上了一层血色。
宫九白日里练了一整套剑法,这是他第一次完整地使出严胜教给他的技法,他高兴坏了,情绪的冲击和身体的疲倦让他累得不行,沐浴之后就干脆上床歇着。只是时至傍晚,他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
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告诉他,平静的日子似乎就此告于段落。
有隐隐的不安在胸膛流转。
宫九推开门,那个一直服侍他的侍女消失了。
她去哪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
宫九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的,今天是他的娘亲死去的日子。
他呆呆地望了一会天空,而后突然犹如疯狗一般冲了出去!这是他人生之中最大的转折点之一,他必须要去阻止一切的发生——
但是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什么都阻止不了。
宫九咬了咬牙,他敲开了严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