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金灿灿的，将顾晚单薄的身子笼罩，陆擎坐在床边，眼角殷红，眼睛肿起来，鼻子被搓破了。
他拨开顾晚的头发，在她眉间落下一吻。
冰凉的唇贴在她额头上，久久才松开。
姜宁和顾停州一下子憔悴好几岁，他们让姜月寒顾朝阳和许小七送走，就剩下家里几口人等着。
李桂芝不安的在门口踱步，陆擎把人都弄走，说有话要和他们说，说什么，难道真不要老娘了？
李桂芝知道陆擎找到亲娘，还不喜欢亲娘。
对亲娘不如对她好。
他不可能一个娘都不要。
心里安慰自己，但那股不安从脚底蹿起直冲天灵盖。
她走到陆老六跟前：“老六，等会儿不管陆擎说什么，你一定要帮我，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家破碎对不对？”
这把李桂芝作到顾晚身上，姜宁和顾停州都不帮她说话，李桂芝想求他们，对上姜宁冷漠的脸色，她知道开口无用。
以前一口一个亲家母叫的好听，出事还是人闺女重要。
李桂芝想着，心里逐渐不平衡。
姜宁在她心里变成了口福蜜饯，心思深沉的坏女人。
姜宁原先对她的好，她都给忘了。
李桂芝手倒腾来倒腾去，手心砸手背，手背贴手心。
病房门打开，李桂芝刚好走到正对面的位置，和陆擎看着面对面，陆擎面无表情走出来，九十度鞠躬给姜宁和顾停州赔礼道歉
。
“因为我娘的原因，让晚晚差点出事，是我的不是。”
他鼻音浓重，憔悴不堪。
姜宁和顾停州把他扶起来，二人一起使劲，没把陆擎扳起来。
陆擎红着眼睛保证：“我娘的事，我会处理好，绝对不会让你们操心。”
“你…这……诶……”
姜宁想说不用，联想李桂芝一系列做法，那话咽回肚子里。
最后化成长长的叹息。
那是多么无奈。
她们对李桂芝好，是为了李桂芝对自己闺女好，可她们掏心掏肺赔笑脸，更加助长了李桂芝的气焰。
何必呢。
陆擎都不管这些，她们除非疯了，还去帮李桂芝求情。
比起姜宁，顾停州把闺女疼到心眼里，他更不会开口。
“当着爸妈的面，还有爹的面，我今天把话和娘说开。”
陆擎深深的望着李桂芝，对面瘦小的女人，养育他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里，不能说对他万分呵护，偏心于他。
那也是养育一番，没功劳也有苦劳。
“我五岁开始帮家里干活，照顾妹妹，七八岁给家里做饭，我没有白吃家里的口粮。”
陆擎这个开头让李桂芝万分不妙。
没事扯这个干啥。
“我十五岁会去其他人家帮工赚钱补贴家用，赚的不比爹少，成年后我去部队参军，结婚前七八年的补贴都给了家里。”
“结婚后，顾晚待你们更是不薄。”
吃穿用度甩同村人好几条街。
“你我非亲非故养育一场，不是这些能还清的。”
陆擎华语停顿。
李桂芝脸色一松。
陆擎不是狠心的孩子。
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那年冬，如果不是顾晚给我求的平安符，我就死在那头了，那时我发过誓，这条命是顾晚的。”
陆擎直挺挺的跪在李桂芝面前磕三个头，李桂芝的心再次悬起来，和过山车一样。
“儿子离开娘能活，离开顾晚活不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了。
知情的人能理解陆擎，不知情的肯定要骂他背信弃义，养他不如养条狼。
李桂芝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哀嚎着扶墙坐下，不是装的，是真气到了。
一把屎一把尿倒头来，自己养的儿子告诉她，可以离开娘离不开媳妇。
再早几年有人拿枪指着李桂芝的头，她肯定不会相信陆擎嘴里能说出这种话。
“娘和顾晚，是不能共存的，娘容不下她。”
陆擎一字一句道。
李桂芝瞪着陆擎，扑上来劈头盖脸打他：“你这个不孝顺的东西。”
事情不落到实处，冲击力不会这么大。
李桂芝要被气死了。
“你有啥话直说。”
陆擎抬眸：“娘回乡下吧。”
“那你爹呢？”
陆老六弯腰站起来，手轻捶后腰的位置：“这个事我已经同意了。”
还是他主动和陆擎提的。
在病房前，陆擎说在闹就不认这个娘了，陆老六心道，那不如现在就回去。
商店一天天稳当下来，陆老六在与不在关系不大。
他不是舍不得商店的好日子，是舍不得商店没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