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寻人的士卒将画卷一叠,纷纷抽刀赶去驰援。
耶律灵芸身边还有几员彪悍猛将回护,又见远方,几名西夏军殿直抽刀而来,只得高喊:“索罗乐,快护送公主离开!走,快走!”
富良弼认出被唤作索罗乐的,正是在宝津楼御驾前殴打军百戏士卒的那一位,不觉纳罕道:“这事大有蹊跷!”他见索罗乐护送耶律灵芸撤离,连忙带着老陈悄悄紧随。
索罗乐带着耶律灵芸在街巷飞跑,迎面飕地刺入一箭,正中他的小腿,他嚎了一嗓子,只见前后,皆有乌泱泱的追兵围歼而来,他对耶律灵芸吼道:“进小巷,快进小巷!找个地方躲起来!”
耶律灵芸音儿微颤,急道:“那你怎么办!”
索罗乐断喝道:“走!”说罢,举起大刀迎面之上。
耶律灵芸强忍着悲恸,钻进小巷,她一路飞跑,几乎要跑断了气,身后的脚步声杂沓,铠甲铿锵响动,她找不到可以藏身之所,并进入了死胡同,却有一架木梯。
她回望一看,追击而来的人,正是昨日交手过的西夏厢军,已经近在咫尺,她握紧了短刀正要迎面杀敌。
忽听飕飕两声,后排的两名西夏军应声而倒,前进的士卒登时一顿,向后戒备。
耶律灵芸见有转机,连忙爬上木梯,西夏士卒闻讯,连忙继续追捕,却又听飕飕两声,耶律灵芸攀上墙头,回望一看,领头的士卒扑倒在地,却又听铠甲响动,陋巷口,一列弩手飞跑而来,她连忙跳下墙头,却在那瞬间,后背中了一箭。
她顿时没了力气,双腿一软,跪着扑在地上,一袭青绸澜衫出现在眼前,她心内一颤,抬眼一瞧,只见他顶着一轮红日,在耀阳的光芒下,看不清面目。
他将她搀起,耶律灵芸这才看清,原来是宋国特使富良弼。
富良弼问道:“还走得动吗?”
耶律灵芸点了点头,霎时听得铠甲响动,富良弼带着耶律灵芸左拐又绕,逃入了一间药材铺,只听追兵又到,焦灼之际,忽见一口水井,灵光一现,赶忙带着她顺着绳索潜入井水中。
追兵在院中胡乱翻找了一阵,又听外头传来消息,连忙撤离。他们走后,大约过了一两句话的功夫,二人才从井水中猛地蹿出了头,耶律灵芸不谙水性,咳得目肿筋浮,脸儿发红。富良弼连忙握住她的嘴,又做喑声的动作。
他静静听了半日,确认追兵离开,这才借着绳索,爬出水井。又四下观察了一番,才将耶律灵芸拉上岸,带她躲入屋中。
他一面觑听屋外的动静,一面亲手亲脚,翻找可以更换的衣裳,显然这是一个宋人的家,他取了衣裳,回头看见坐在炕上,气喘吁吁的灵芸,先时赧然了片刻,随后将衣裳放在她的身边,作揖道:“冒犯了。”
说罢,转过身,踟蹰了半日,冰凉的井水实在刺骨,他不得不解开袍子更换衣裳。待他换完衣裳,又踟蹰了半日,问道:“不知公主殿下,换好衣裳没有?”
灵芸道:“转过来。”
富良弼这才转身,却见灵芸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并没有任何举动,他不觉纳罕。却听灵芸道:“我后背中箭……况且,我也不会穿宋衣。”
富良弼恍然,他哦了一声,忙去匣子里翻找伤药,适逢老陈往屋里来,富良弼如获大赦,笑道:“我不会治箭伤,你来的可正是时候!”
老陈腆着脸,将灵芸上下打量了一回,说道:“我替她疗伤,我倒是肯啊,不见得她愿意。”
富良弼疑惑地啊了一声。
灵芸微红了脸,指着老陈道:“废话少说,你先替我拔箭!”
老陈不乐意了,说道:“你如今什么处境,还摆公主架子呢,你信不信我把你丢到大街上去?”
灵芸倒吸了一口气,正要反诘,富良弼打断道:“眼下安危未定,不是斗嘴的时候,快些疗伤是要紧。”说罢,朝老陈使了使眼色,老陈会意,取了块帕子叠了几叠,递给灵芸,说道:“咬着,别一会嚎地撕心裂肺,叫追兵听见了,你死是小,连累了富先生,我也要遭殃。”
灵芸斜睨了老陈一眼,接过帕子,咬在口中。
老陈将她咬住了帕子,连声警醒也没有,直接伸手拔箭,灵芸闷声哀嚎,已经疼得冷汗直冒,几乎疼得晕过去。
老陈一只手用帕子摁着伤口,一面瞧着箭簇,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道:“这箭镞还带着倒勾呢,不过还算幸运,没断在肉里头。”
灵芸吐了帕子,一把握住老陈的手臂,两眼圆瞪,一面喘,一面骂道:“你给我等着,看日后我怎么收拾你!”
老陈道:“别乱动啊,这血正呼啦啦往外喷呢。”
富良弼唯恐生变,连忙上前替换老陈。
灵芸气地浑身打颤,她乜斜着眼去看老陈,说道:“滚出去。”
老陈道:“我不出去,外头正闹着呢,我出去找死啊。”
灵芸怒道:“难道我换衣裳,你也不出去。”
富良弼忙对老陈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