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连声喝止不能,微恼道:“欸,欸,延博,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又关你什么事,要你替她挡什么酒?”
文延博瞅了他一眼,重重放下劝盏,又递了个眼神给忆之,忆之忙斟了一盏雪饮递给他,文延博接过喝下一口,笑道:“你说关我什么事,我又为何要替她挡酒。”
那人解了过来,咂嘴道:“早说呀。”说着,满嘴嘟嘟囔囔又往别处去了。
文延博见他远去,呼出一口酒气,静坐了片刻,只觉酒劲渐渐冲上脑门,一时双眼发饧,口齿缠绵,按捺了一阵,对忆之说道:“叫你别吃酒,怎么不听。”
忆之见他愈发醉了,说道:“我把文海叔喊来看顾你吧。”刚要起身,文延博将她拉住,他已醉的手里不知轻重,满口酒气,说道:“告诫你了,不能吃酒,往后可要牢记。”
忆之一叠声知道了,又朝近处的蒋小六示意,蒋小六忙不迭飞跑上前来搀扶,文延博将他错认成了忆之,又抱着他,嚷道:“我费了多大的功夫,不能再有人捣乱了。”
蒋小六一叠声应好,又朝忆之作揖摆手,扶着文延博朝文海走去。
忆之又是气,又是笑,只得又坐下,耐心等散席,忽见杏儿,蕊儿二人匆匆赶了过来,纳罕道:“你们怎么来了?”
杏儿走到忆之跟前,说道:“夫人担心姑娘,让姜妈妈在廊下看顾你,姜妈妈去了半日,忽然回来,在夫人耳边说了一阵子话,夫人忙叫我俩快来服侍姑娘。”
忆之听了,忙细细回想了一番,倒不觉得有什么错处,虽是如此,却又难免不安,遂使杏儿借口讨些爱吃的果子来,去觑听一番,杏儿转身刚走几步,又被叫了回去,换作蕊儿去。蕊儿去后,杏儿不解,问道:“她这样呆笨,若是不堪用怎么办。”
忆之说道:“正是她呆笨,众人都不妨她,反而能比你打听到更多。”杏儿听了,倒还罢了。
蕊儿去了半日,捧着一碟果子回来,又轻声说道:“我去时,夫人正和官人轻声说话,夫人说姑娘没个历练,今日是想让姑娘长长见识的,反倒跳出来个文二哥,自己都被罚地顾不上了,还护着姑娘呢。说着,呵呵直笑,我从未见过夫人这样欢喜的模样。”
忆之稍微安心,又问道:“那爹怎么说?”
蕊儿道:“大官人只是笑了笑,后来提起文二哥送姑娘回家那一晚的事,官人说次日特意去贡院看了文二哥殿试时的卷子,说文二哥是到底在商贾家长大,通篇铜臭市侩,并不看好。”
忆之不觉呆了半日,蕊儿道:“不过夫人很喜欢文二哥呢,将他与弼大哥儿比了一回,将他夸地天上有地下无,又怪官人就是把弼大哥儿护地太周全了,没个见识,腥的臭的还拿来当宝。反倒庆幸不是自家哥儿,倘若自家哥儿养成这样,可是要气死了。”
忆之纳罕,又问:“那爹怎么回应的?”
蕊儿道:“官人断喝了一声,把周围人都唬了一跳,夫人不敢多说,见官人自斟自饮,也没劝。”
忆之反复回味了一番,忽然想起那句‘腥的臭的还拿来当宝’,狐疑道:“母亲何出此言呢,难不成……他们知道了?”
偏这会子文延博醉的不省人事,又不能离席找富良弼商议,忆之想了一阵,就悄悄往苏子美的书房去,取了一张信笺,想了一想,执笔写下‘子来何苦露沾衣’,而后叠好,交于杏儿,托付她聘一位妥帖帮闲送去给富良弼。
杏儿去后,忆之在房中又略坐了一阵,估摸将要散席,这才起身外去,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阵,忽听房内有人说话,隐约听见什么立券籴米,不觉站了住。
正巧里面有人骂道:“这点事也做不好,你既有个胆子吞人家的定钱,这会子还怕他告?他告便告了,你只派了人去跟踪,看看他请的哪家讼师,使人绑了家里人,痛打威胁一顿就成了,他四处找不到讼师,又捱不得日子,你降降价,他也就允了,有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另一人道:“原说不还定钱,是为逼他就范,这还是你的主意,怎么这会子又怪我。”
又听一声肉儿撞在了硬物上的闷响,先时那人骂道:“混账忘八的糊涂种子,你娘生养你这样大,还不如养头猪来的实际,少受些气不说,末了还能落顿肥肉吃!我叫你说近日税务涨,米价也要跟着上调,一斤涨个十文钱,你自作主张涨二十文,人家如何能就范!”
又听一人委委屈屈道:“可不是你说的,那人假称商户,实则是位经纪,同旁人签了立券,这一倒手每斤米可赚二十五文,我劳心劳力看着田庄,旱了涝了都不成,他不过倒倒手,赚的比咱们都要多,我自然不服气,再说了……我这不是还给他留了五文的余地。”
又听一声闷响,先时那人骂道:“蠢材,他买舟雇佣夫工不要钱,税务打点不要钱……你这是逼着他告你啊,蠢材!”
话音未落,又是砰砰几下,又接着骂道:“你既将他打死,也该把事情做圆满,如今叫他家老小加告一罪,案子偏偏又落在上任新官的手里,他正浑身的劲儿无处施展,你倒夹着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