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怀兮说完,立刻从床上起身。
动作有点儿猛,加之残余的酒精作用,眩晕感如一个浪头,差点将她又打回床面。
程宴北维持半蹲在窗边的姿势,还没来得及起身,她两条纤长的腿一迈,就先他一步奔下了床。
带过一阵轻柔小风,大阔步地从他身侧经过。
他也跟着站直了身。
怀兮去拿起自己扔在一边的大衣,直接套在身上。遮住一身几乎不避体的暗红。
再拎起地上七歪八倒的两只高跟鞋,她光着脚,就往门边走。
头也不回。
程宴北目睹了她的一气呵成,抱起手臂,背一沉,倚住身后落地窗。
他遥遥望着她直奔房门而去的背影,在她开门出去之前,才淡淡出了一声:
“酒醒了?”
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地面一小段距离,又猝不及防地停下。
怀兮回头。
他抬了抬眸,又问她:“你就这么出去?”
“……”
她将他这口气全然当成了嘲讽和挑衅,不由地,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将眼罩推到额顶,支起一簇轻飘飘的刘海儿,与她的心情一般的凌乱无章。
一张尖俏的脸蛋上薄怒隐隐,迎着一簇光,泪痣如同深埋的火种。
“不多穿点儿?”
他又问,唇角牵起弧度。似笑非笑的。
她不甘示弱地挑了下眉,视线由上到下轻佻打量他,好笑地问:
“你不多穿点儿?”
隔着段距离,如此才清晰地看清了他。身形高大颀长,肩宽腰窄,双腿修长。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
刚被她玩|弄过,皱褶压着皱褶,藏了个凌乱无措的秘密。
程宴北倒是不急着回答她似的,走到一边,将燃到了头的烟捻灭,扔入烟灰缸。
他轻垂着眼,单眼皮弧度狭长,透出几分漠然。
“这是我的房间。”
“哦,是吗。”
怀兮一时心气更盛,满心怒火快要决堤。
她看着他,眼神冷冷的。
程宴北复又抬眼,与她对视一瞬。
他唇角始终虚勾,将笑不笑的。却没再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沉默的气氛还没酝酿浓烈,怀兮冷冷瞥他一眼,转身一把拉开门,拽着行李箱大步走出去。
门在身后关闭的同时,心里跟着骂了句脏话。
操。
-
从酒店二十七层下去,怀兮在电梯里一遍又一遍地拨蒋燃的电话。却如何都打不通。
在机械女音来回用中英文提醒她稍后再拨的声音中,她开始烦躁地在电梯里踱步。
四面光滑的镜墙将她脸上难看的表情和一举一动不留余力地捕捉到,令她几乎无处躲藏。
更烦躁。
她与自己对视片刻,下颌抬起,对着镜子,用指腹将唇上的口红,一点点地擦掉。
给今晚的狼狈尴尬,作了收尾。
然后半蹲下来,一手抓着自己半侧头发,最后一次打给蒋燃。
可依然打不通。
到了酒店大堂,她将眼罩扔到了垃圾桶。
然后去前台,向一小时之前给她递房卡的前台小姐询问,是否记得她。
娃娃脸的前台小姐点点头,礼貌微笑着,问她这么晚下来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然后注意到她大衣里面穿得似乎有点儿暴露,笑容都僵了僵。
怀兮咬咬唇,不知如何作答。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已近凌晨一点。
她又迟滞地看着房卡上鲜明的“2732”四个数字,再抬头准备说些什么,迎上前台小姐怪异打量她的视线。
她面色冷下来,将房卡拍在大理石台面。
拉着箱子离开。
生怕她再在这儿站会儿,酒店的人也打110来扫黄。
三月底的上海,乍暖还寒。
白天下过冻雨,晚上难免飘了寒。怀兮倒是耐得住冻,大踏步地就出了酒店大门。
她迎着冷空气,向一侧不远的地铁口走去,边用高德地图搜索着地铁线附近有没有酒店。
只顾着低头看手机,一到地铁站门口,她的脚步就被一道铁栅栏拦住了,膝盖重重磕了上去。
痛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噙着眼泪,一抬头。
一侧的时刻表显示,这条线十一点半就停了。
她双腿光裸,还绑着一双蕾丝吊袜。外面只穿了件挡风的轻薄大衣,领口很低,勾出前胸一片饱满的雪白。
如此深夜立于街头,说不定不用谁报警,就能招来扫黄的警察。
本来以为这趟来上海还不知会待多久,她能带的东西都带了,行李箱重得要死,刚拖着走了段路就坠得她胳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