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这是一处极僻静的山崖, 从六华洲边疆的一座峰峦的半山腰延伸出来。因着深处得天独厚,诞生了一眼小灵泉,滋养得周围花草十分茂密,开着大片大片火红的凌霄仙花。
蔺负青弯腰折下一朵,递给身旁方知渊道:“尝一尝,花蜜, 甜的。”
方知渊抱臂环胸, 他情绪不好都写在脸上,张口就是:“你前世也给姬纳尝过?”
蔺负青长叹, “没有, 真没有……”
他轻轻撕下花梗,无奈凑到方知渊唇畔, “你看你, 我早说了你不要来不要来, 你偏偏死拧要来;来就来罢, 还弄得自己这么不痛快。”
“……”方知渊眉头跳了跳, 恶狠狠地一口把花儿叼走了。舌尖吸一下, 果然是甜的。
蔺负青忍着想要弯起唇角的冲动, “消气没?下回给你拿这花儿酿酒。”
前世, 蔺负青是孤身来此。
他过惯了神仙逍遥的日子, 哪怕是金桂试期间,也想到一出是一出。见这山崖上凌霄花开得正好, 便想取些花蜜入酒试试。
那一日, 紫微阁粟舟恰好停靠于此地。
姬纳自舟上下来之时, 恰恰撞见白衣少年卧倒红花丛中,手擎酒盏,半醉含笑。
那时候的蔺小仙君也真是闲的没事,瞧着紫微圣子像是个不凡之人,借着三分醉意起了有趣心思,开口同他论道。
蔺负青心思玲珑通天,敢想敢说,有时候他问的东西连尹尝辛都答不出来,气愤得拿拂尘甩他。
姬纳虽然天资悟性超人,可毕竟久居深阁之内,由各大长老教养长大,性子淡漠古板,哪能转得过蔺负青那弯弯儿来?
几番唇枪舌剑的来往后,姬纳折服,视蔺负青为一见如故的至交,金桂试后便亲自引他前往紫微阁。
再往后的事情,都是一片黑沉沉的血。
蔺负青已不愿再回忆了。
唯一清楚知道的,就是他两世百年,从未有一刻后悔过那个晚上在紫微阁的山海星辰台上做下的抉择。
因而他今日此时,才会守在这里,要与姬纳重见一面。
方知渊低头咬着花,状若不经意地道:“其实紫微阁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负青无奈道:“我也没说过它好……它很坏,坏得很,行吗?”
方知渊又问:“紫微圣子对你当真那么重要?”
蔺负青轻轻叹了口气,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重复:“什么都没你重要。”
方知渊一窒,恼道:“我不是吃味!”
蔺负青幽幽道:“没人说你吃味啊,方仙首?”
“……”
方知渊沉默。
……好一个不打自招。
“……你呀。”蔺负青歪头去看身侧,瞥见那人闷闷地别过去的线条深邃的侧脸。
要说起来,方知渊同紫微阁,也算是深仇大恨了。
如果不是紫微阁长老将他打为需要斩除的祸星,也没有后来方家那群渣滓的惨无人道之举。
蔺负青暗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素来烈性的人又如何会站在这地方,干巴巴陪他等一艘紫微阁的粟舟。
这时,风的流动似乎乱了。
有阴影笼在山崖之下的远方,树从花草都染成暗色。隐约的爆鸣之声传来,像极了雷车在天际滚动。
蔺负青道:“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对面的天空看去。
只见风云流动,一艘庞然大物自穹空徐徐浮现。修长的舰体紫光流转,比寻常仙门所用的足足大了有六七倍,远远瞧着像一座空中腾飞的小山峦。
其上遍布银雕星图,自两侧伸出的铁翅拨开云层。
三层紫金楼阁屹立于船上,日光下闪烁夺目,令人不能逼视。
是紫微阁的粟舟!
“不对。”方知渊忽然上前一步,神色冷厉下来,“粟舟为何还不减速!?”
粟舟轰鸣,烈风渐强,转眼已经逼近两人头顶。
如果姬纳要在此停驻,按照这个距离,已经要减速下降了才是!
话音未落,蔺负青的脸色已经苍白。
竟在这里出了变故!
他自然也看得出来,粟舟并没有停靠的征兆,难道今生的姬纳……不准备在此停舟了么?
可是为什么?
紫微阁素来避世,紫微圣子更是严令禁止不可涉足红尘之事。他们几个人重生回来,按理来说不会影响到姬纳的行为才是。
莫非……
姬纳也……
蔺负青蓦地低头,凉凉自嘲道:“……许是圣子在天有灵,看到了前世三界生灵涂炭之景,明白了我并非可以托付之人吧。”
“你胡说什么!?”方知渊当即就怒,“当初你为了承他一诺,留在六华洲受了多少辛劳委屈!?如今更是为他冒险来此,他……我……”
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