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
裴勍对此早有防范,奔赴凉州之时留下三只锦囊,书写三种应对之计,令太子逢难亲启。
如今兵临城下,千钧一发,太子解开锦囊,果然得一妙计,先是命苏易简和苏父挂印出征,做应敌急先锋,又令各武将调拨府中亲兵,于府邸前设立哨卡,为防止反军偷偷潜入京城,出示象征身份的官印才能放行。
如此一来,京城中八横八纵十六条主干道,每三百步一哨,关关相连,固若金汤。
......
裴国公府中,十九躬身禀报了府外哨卡诸事。
薛亭晚点了点头,“辛苦,明日京中与反军一战,我亲自坐镇府前,还要指望你带着府上亲兵守好哨卡,在侧辅之。”
十九颔首道,“主母严重,属下生是裴家奴,死是裴家鬼,愿为主子主母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余妈妈从红漆木托盘上端下来一盏金丝燕窝,望着十九退下了,才忧心道,“明日别人家起码有个男人坐镇府邸前,如今国公爷不在府中,姑娘又怀着身孕,那真刀真枪不长眼,难道真要叫妇孺前去坐镇哨卡?姑娘还是听老奴一句劝,不如回侯府和侯爷夫人呆在一块儿,也落得个安心。”
薛亭晚接捏着瓷勺,用了一口燕窝,“淳郎去守江山,我便替他守好府邸。国公府的祠堂里还陈列着裴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我这个当家主母若在此时弃府邸而去,成何体统?又如何担得起‘主母’二字?”
“况且徐颢亦不再京中,明日我便与德平公主各守府宅,看他们这些反军能掀起什么风浪!”
余妈妈气的跳脚,“我的姑娘哟,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体统?”
薛亭晚淡淡道,“我意已决,妈妈不必再劝。”
末了,又问,“祖母可歇下了?”
那日薛亭晚晕倒之后,惠景候便亲自上门,想接薛亭晚回侯府照料,却被薛亭晚拒绝了,宛老太太心疼孙女儿孤身一人坐镇裴国公府,说什么都要住在府上和她作伴。
余妈妈叹了口气,“老太太已经歇下了。”
薛亭晚将玉碗搁在桌上,拿绣着并蒂莲花的锦帕掖了掖唇边,“妈妈也下去吧,今晚要好生歇息,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余妈妈应下了,带着屋中的丫鬟行礼退去。
......
竹影映窗柩,床前满清辉。
薛亭晚卸了钗环,着了寝衣躺在床上,身侧的床榻空荡荡的,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过人。
她仰面躺在玉枕上,拥着锦被,望着头顶绣着仙鹤祥云的轻纱床幔,鼻头一酸。
这几日她总是入睡困难,每到夜阑人静的时候,关于裴勍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难道此生真的情深缘浅吗?
她恨不得只身飞过关山,去凉州城寻他,哪怕他被埋石下,也要一块一块的把石头扒开,把人救出来。可她又多期望着他下一刻就出现在面前,告诉她,他安然无恙,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手中握着一支鎏金红宝石茱萸攒花朱钗,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茱萸发钗是端午那日裴勍送给她的,这几晚,她都要将其攥在手中,才能勉强安眠。
入夜四下静谧,不知过了多久,突闻房门一阵响动,薛亭晚心头一跳,忙拥着锦被坐起来,“入画,侍书,外面什么动静?”
因着裴勍不在府中,入画和侍书担心自家小姐,每夜都陪着她睡在内室外头的碧纱橱中。
两个丫鬟闻此声响,亦是大惊,忙起身去看,不料一个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
那谪仙似的俊脸上新添了两道伤疤,甲胄上还染着干涸的血迹,周身都是凌人杀伐之气,遮掩了平日那股子清冷的仙人风姿。
裴勍将腰间佩剑一抛,边走边解了身上的鹤羽大氅扔给下人,然后行至榻前,握着她的后脑,迎头便是一吻。
这是一个热烈,克制,忍耐,又期待已久的吻。
他捧着她的脸,吻得前所未有的凶狠。唇齿之间充斥着热烈、灼烧、和滚烫。
薛亭晚略微一愣,泪水唰的一下便淌了下来,她揽上他的脖颈,玉臂交缠,同样深情的回吻他。
离别太久,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都冒出了青青胡茬,粗粝又硌人,他喘出的气息里,带着塞外的青草味,秋夜的寒露凉,还有一抹晕着杀气的冷松香。
她却一点不嫌,抱住他的窄腰加深了这个吻。
数日未见的思念,九死一生的惊险,都化成这缠绵一吻。
她心中的恐惧,悲伤,苦痛,在埋入这个结实的胸膛的时候,都飞到九霄云外,化为乌有。
温香暖玉在怀,慰藉了裴勍的满身风霜。
至于那些手握利剑披荆斩棘的生死一瞬,她不问,他便永远不提。
他定定望着她,深邃的眉眼间似是挽着半坐春山,半潭秋水,满是化不开的深情,清润低沉的嗓音带了三分喑哑,“我回来了,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