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水与其说是水, 更不如说是流动如水的细沙。
蓬黄掺着红尘，随瓶身倾倒而下时，就刺啦刺啦变成了烟气，覆在剑身上时，则更像是烈火烹油，将薄薄的一层剑刃烧的热气腾腾，烟雾四涌。
曲滨本欲匿入剑身，但常年冰冷的魂体，忽然被火烧般地重重灼了一下, 让他登时止住了散去雪烟的动作。
既有了圣水, 就不需要这河边的灵水来洗涤剑身了。
林语书先是等了一会儿, 等到见曲滨周身将散不散，像是要进入剑里的时候, 才不再耽搁，抬手将剑召回了自己的身边。
雪亮的剑光从河中盘旋, 轻飘飘如一片落叶，嗡嗡地游入了她的手中。
“燕兄今日要睡在此地吗？”
林语书收剑临走前, 还客套地问了一句。
燕星游神色温然, 又有些懒地道：“毛球喜欢这里, 我自然是要与它睡在同一处的。”
“……”
林语书听到这句话, 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总觉得燕星游是在意有所指什么。
但只要一想到毛球, 她的所有疑虑就全都打消了。
林语书提着剑, 从芦苇丛中走出, 留下燕星游一个人，与黑斑狼王相依为伴。
黑斑狼王自从被驯服了之后，便温顺乖巧的不行，此时趴伏在芦苇灵草上，一动不动，幽绿犀利的狼瞳，也变得有些憨憨的，又显出些亲昵之色来。
燕星游自林语书走后，神情就逐渐冷了一些，目光也淡淡的，显得莫名漫不经心，又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敷衍。
“嗷呜。”
被唤作毛球的黑斑狼王，这时突然抬爪，露出了肉掌下的一个蓝素布香囊。
它用锋利的爪钩勾起，另一只爪子凑过来，目露好奇地把玩了起来，举止逐渐活泼，一条毛蓬蓬的大尾巴，也变得活泛又摇曳。
燕星游任它玩耍，看似纵容，实则无动于衷，眼里未曾泛起半分波澜。
“嗷。”
不知何时，芦苇丛中又传出了悉悉卒卒的动静，等这一声稚嫩的叫声传出的时候，芦苇丛也被顶出了一小片缝隙。
许久不见，依旧圆滚滚的小虎崽子，这时不再包裹着一身灰扑扑又不起眼的绒毛，而是褪换上了一层蓬松又显眼的靛蓝色兽毛。
小虎崽子原本憨态可掬，此时的五官忽然变得凶悍逼人，兽眼更显粗犷上挑，睛金色的一双虎瞳里，也隐隐泛着犀冷的光。
它通身的气质截然不同，连四肢都变得越发修长，步伐也随之变得稳健了不少。
那只金幻蝉自从脱离了燕星游之后，便连同他的本命契约兽，一同丢了下来，不再庇护。
小虎崽子身上的金色薄纱与那一个小小的虫影分身，也因为忽然消散，从而露出了它的真容。
“嗷？”
小虎崽子的外貌虽变，但其实还是一个崽崽，所以矫捷地迈出四肢，嗷呜一声又跳进了芦草窝里。
小虎崽子进来是进来了，但一靠近燕星游，就乖乖地一屁股蹲在了原地，然后仰头，满脸期盼地看向了他。
“别乱动。”
燕星游像是不喜欢这小虎崽子，没有再像在林语书面前那样，将它抱在怀里，反而垂眸，淡淡又略显疏离地知会了它一句。
“呜……呜呜。”
小虎崽子半圆形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凶兽之相毕现的一张毛绒绒虎脸，也有点失落地低了下来。
燕星游对这种撒娇式的嚎叫，不作理会，目光不知觉间，又落在了被黑斑狼王把玩啃咬的蓝素布香囊上。
“……”
“真蠢。”
似有若无的低笑，夹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嘲意，汇聚成这两个字，从燕星游口中轻飘飘地落在了小虎崽子的耳边，那低沉暖融，又带着诱人暖意的音调，触地它耳朵痒痒的，还忍不住为之弹了一下。
它抬起厚实硕大的虎爪，低头又挠了两回，挠完觉得还不够，又满脸期盼地将脑袋搁在了燕星游的一片衣角上：
燕星游说完这么一句莫名其妙，又暗含深意，仿佛是在遗憾没能看到林语书被欺骗的窘态的话，等再落目到小虎崽子身上时，才发现它已经目光炯炯地盯了自己许久了。
他目光微微一顿，语气慢条斯理地道：“盯着我做什么？”
“嗷呜~”
小虎崽子见主人终于舍得搭理自己了，连忙埋怨地张开口，一虎口咬住了他白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然后悄咪咪地用力，往河对面茂密林子的方向，用力地拽——
拽的同时，它的屁股也在用力，长长的尾巴更是摇的异常欢快。
“想走了？”
燕星游慢悠悠地解读出它动作的意思，接着伸出另一只手，缓慢地撸了一下它的虎头，道:
“……那便如了你的意吧。”
林语书从芦苇丛中出来之后，又找了一处隐蔽的树上枝杈，暂时在这里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