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母亲表明心迹,改口叫妈。她的母亲顾晴无法长时间脱离这些医院的大型仪器生存,因此不能够参加明日他们的婚礼,这让慕惜不由得感到有些遗憾。
那一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就不睡了,反正明天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难得来一次彻夜不眠倒也不赖。
她坐起来靠在床板上望着窗外星空,骤然想起了梵高的那幅名作,星月夜,碧蓝的天空布满了漩涡的云,星光沸腾下静卧着一个小村落,不断夸大和弥漫的一团星云,骚动和宁静集聚不断冲击,火焰式的浓艳色彩,和沉黯的夜空形成一种动荡的美感。
或许是幻觉,慕惜觉得眼前的星空就呈现出那样一种迷幻的状态,宛如那湍急的河流一般向前冲撞和流淌,扭曲而变形,那不断转动的漩涡像是要将人吸进去一样,令人难以抗拒。
她缓缓阖上眼睑,再度睁开时,夜空又恢复了平静,仿佛方才的炽烈、痴狂和缠绕都没有发生过,寂淡似水。
兴许真的能够忘记吧,慕惜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报导,说无论是人生中多么大的打击和伤痛,七年便必定痊愈,因为七年是人的身体脱胎换骨的期限,所有的细胞在七年之内会尽数换过一遍,一切的记忆,以七年为一个周期,便会忘得干干净净。
兴许在七年后的一天,她会微笑着面对他,心情平静得就像一泓清泉,无悲无喜,无嗔无怒,只当他是一个生命中最普通的过路人,是非恩怨,爱恨情仇荡然消逝,不复存在……
错又如何,非又如何,转息便是一生。
遗忘,并不代表着一片空白,只是将它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珍藏。
遗憾,并不代表生命缺口,只是将这一块黑洞幻化成最美妙的风景,沉淀。
一系列繁杂的程序,化妆,放鞭炮,拦门,献捧花,抢新娘,慕惜这边没有亲人,只好叫了一大帮同事和康城的同学来帮忙,顺便来捧个场凑个热闹,总不能弄得太过冷清,而为父母敬茶这一块,就由尧楠的父亲陆英麒来代劳了。
有趣儿的是,尧楠本要过五关斩六将来接慕惜上车,在楼下第一道门被拦住,就被逼得做俯卧撑几十个,要说为难他的如若是慕惜的同学,还讲得过去,毕竟工作上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上司下属的直接联系,有几个还是高中时候的一帮损友,穿一条裤衩闹大的,打着回护慕惜的旗号总归也情有可原。
可没料到,出些偏题怪题刁难他的全是士英的职工,过了好多年慕惜还在打趣他,这到底是积怨多深啊,全想着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打击报复一下。
第一道门损兵折将总算是给了个通行证,第二道门坎可就不那么好跨了,先是全体起哄,要他唱一首带有新娘名字的歌,后来俞广君跳出来,非要他当众大声说出新娘的八个爱称,不答出来就不给进,尧楠无法,只好一个个列举,当中有几个还让慕惜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牢牢地捂住嘴憋住笑,不敢开怀大笑。
之后种种恶作剧慕惜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尧楠卡在第三道关卡,也就是闺房门口的时候,被一大队人马刁难,怎么也不肯放行,她便不怀好意地笑着,趁机和广君说了几句私房话:“广君,你今天这么为难他,日后可有苦头吃咯,看他怎么以牙还牙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