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兵马向山上开拔,初时还能勉强行进,走了一段崎岖的爬坡路后,马车的轮子便陷入泥地里,动弹不得。 晋侯问猎户,“此处距离最高的山峰还有多少脚程?” 这猎户巴不得别跑这趟,当即回道:“长官,还远着呢,别说这个大雪天,就是平日里,猎户也很少往那头去的,带足了干粮,没有个七天八天的回不来,何况长官带了这么多马车,怕是还没到这个山头,干粮就吃完了。” 晋侯遂命全军弃了车马,背了干粮衣物等辎重,徒步前行。猎户无奈道:“不是小人不带长官们走,只是家中老母还病着,等着小的回去熬药端汤呢!” 晋侯一翻眼,“你打一头鹿卖多少钱?” “约五百个布币!” 晋侯向毕万道:“回营之后,给他一个金锭!” 猎户喜不自禁,自往前头去带路。晋侯换了身戎人打扮的行装,身穿斜襟短袄,外披犀甲,脚蹬辟水兽皮靴,让赵夙、毕万作先锋,自己随后,荀息带领众甲士跟进。虽说雪天行路十分不易,但全军一路默默跋涉,行进中依然队列肃整有序,看得猎户也在心里暗暗赞叹。 晋侯一边走,一路留意着地形,叫赵夙在布帛上画下地图,又让人在要紧的岔路口标上路牌,留下标记。队伍走走停停,行程十分缓慢,加上雪地湿滑,因此走了两个时辰,不过走了二、三里。 众将士虽不解其意,军中有两人却看出些端倪来。荀息随晋侯征战多年,知道晋侯对霍国早有觊觎之意,只是霍国国君也是姬姓之后,平日与晋国三划田疆,敬而远之,也不曾少了对周王室和晋国的四时进献,晋侯一时也找不出借口侵伐。 另一个暗自嘀咕的却是卻芮,他知晋侯素来是个爱炫武扬威之人,此番打猎却低调而行,浑不似从前那样动辄数百辆田车,浩浩荡荡,鼓乐震天,便知其另有打算。 卻芮见夷吾背着满满一袋箭矢,道:“公子,前方路陡难行,你尽可将箭矢等狩猎之物弃在道旁,等回来时再取!” 见夷吾不解,卻芮道:“主公此行并不为狩猎,公子背负着这些累赘之物,徒然累人而已。” “不为狩猎,是为什么?” “公子想,晋候出发时虽声称打猎,却一路只留意着地形,根本不往猎物多的山林中去,反而取道上山,岂非可疑?” “这里已近霍国地界,翻过这座山,就是霍国,君父难道是为了……”。 见卻芮点头,夷吾方才醒悟过来,遂弃了弓箭,轻身上路。 猎户带着兵士行到一处谷地时,天已微曛,晋侯令全军找了一处避风的低地,埋灶生火,就地搭营过夜。当晚天气虽然寒冷,好在兵士们都带好了御寒之物,众人在营内生起火堆,铺下厚毛毡毯,晚上也还过得去。 晋侯大帐内,东关五和梁五早早地添了火盆,把酒烫了,伺候晋侯喝酒暖身,两人又脱得赤条条的,轮流把衾被捂热了,侍候晋侯睡下。夷吾和卻芮同住一个营帐,让随丛们守在帐边的火盆旁,随时听侯传唤。重耳和一帮兄弟们在地上铺了草垫子和毛毡,大家围着火盆和衣胡乱睡了。 次日早起,猎户照旧在前带路,走了半个时辰,猎户向晋候道:“长官,这里已到了耗儿沟,再往前去,就是十八盘了,山路险、猛兽多,猎户们走到这里就不往前去了。” 晋侯一指前方:“翻过前面那个山头,是否就是霍国?” “那座山前头有个断崖,人是走不过去的,但有一条小路,需往西面绕些道儿,可以翻过那座山去,只是……” “只是什么?” “此路十分隐蔽难走,不是小人自夸,就是常在这里打猎的,也没几个能认得的……” 毕万喝道:“不要啰嗦,就说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 “但凭长官吩咐,小人因霍君不许我等晋人进城买卖,小人就在山中寻了条小路,绕过前门,直接往小道进城去,一来二去,倒也颇为熟脚,只是此路十分凶险,若无人领路,外人是万万走不得的。” “你带我们上山走一回。” 猎户本想卖弄自己认路的本事,一见毕万的凶煞样子,也不敢多说,连连称是,走到前面带路。众人置身于山谷中,望前头那座主峰,高插入云,冰天雪地中似瑶池玉柱一般。众兵士跟着猎户,在林中砍荆棘,过泥坑,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踩出一条褐色的泥路来。 又走了两个时辰,晋侯一行人走至一道狭谷前,猎户停下道:“咱们已经穿过断崖,只要过了这个狭谷,往前再走一段,就是灵谷峰,从上往下,霍国就看得见了。” 晋侯打量眼前的峡谷,纵深约七、八十丈,两边是剑削如平的山壁,抬头望不见山上的树木,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行。 猎户向晋侯卖弄道:“这道峡谷有些意思,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敌人要是守在这儿,就是再多的军队也是过不去的。” 晋侯心里一动,让正在画地图的赵夙给此峡谷取名为生死峡。过了峡谷,晋候留荀息和数百士兵在此守住谷口,自己带了赵夙、毕万等人继续前行。这一段上山路十分难行,如今又被雪覆了路,更是迷茫难辨,军队走了多时,才寻着上山的路。 猎户这时看自己,原本褴褛的皮袄皮帽,更添了不少豁口,寒风直往里头钻,心里叫苦不迭,又有后面那个黑脸长官,一对鹰隼般的眼睛无时不刻地盯着自己,让人觉得心里发怵,猎户几次想停下歇息,又把话咽了下去。 一行人路不停歇,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爬上了这座高峰的山头,登时物移景换,眼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