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江边,一个身穿素白衣裳的少年搓着手取暖,而后又是踮起脚尖看了看朦胧的江面,骂咧咧地自言自语道:“怕不是沉在江底了吧?还不来。” 大雪纷纷,孱弱的少年也经不起冻,转过身,叫嚣着要去揪光叫自己下来接应那群富家客的老掌教所剩不多的长须。 但少年终究没有回到山上,只是找了个靠树的地方蹲了下来继续等着。 蓦然间,白鹤踩萍划过江面,一艘硕大的楼船缓缓靠近岸边,还未靠岸,便有一把羽箭破空而出。 白衣少年衣袖一摆,拈住羽箭,站起身子,说道:“小道可经不起折腾,还请小姐下来。” “小道长身手不凡。”放下长弓的少女轻轻一笑,她没有穿着往日常穿的红衣铁甲,反倒是多了几分英气。 少女沉吟了一下,说道:“依家父之命,前来拜访……嗯,就此告辞,道长留步,不用这么客气,这就走了,不送。” 白衣道士咂咂嘴。 “怎么?不打算还手?不是一剑抚山顶吗?耍出来我瞧瞧。”少女嘴角勾起,轻飘飘地说道。 少女身后,一脸惊恐的扈从着急地出声道:“小姐,这个少年道士脚穿云履白袜,腰配纹有太极图案的三尺长剑,身上宽博长袖的道袍崭新素雅,这可是是太玄特有的掌教弟子的装扮。” 道士轻飘飘地跃上楼船,一脸的笑容可掬。 扈从抽出腰间冷刀,严阵以待。 “这大雪下的,我们先进去暖暖身子吧。”道士朗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跨步走进房内。 少女披着宽大的貂皮帽子,一声不吭,扯着扈从的袖子,指了指道士,意思不言而喻。 扈从一脸苦涩。 少女骂咧咧地嘟囔一句,像是在埋汰扈从。 “算了算了,直接上山吧。”道士站定脚跟,又沉吟了一下,似乎是怕老掌教拿他的剑柄拍他的脑袋,干咳一声,对着少女说道。 少女低下头,用软腻的鼻音回答道:“嗯。” “那走吧。”道士嘿嘿一笑,走近少女,拍掉她身上的雪花,对着扈从说道,“你就进屋去暖身子吧。” 风从远山吹来,大地一览无余。 草木没有过多的装点,像是因为靠近太玄山脉,倒是多了几分飘然若仙的意味,清晰的脉络线条在空旷的雪地上显得骨感而简单。 年轻道士轻轻跃上一阶一登天的阶梯,又想起了他小时候第一次被老掌教抱上山的那天,也是漫天大雪下过的一日清晨,石阶堆满了厚厚积雪。 据说大师兄在河畔边等了师父的时间比自己等了这个因为过春节才来上香的小姐还久。 “春节大雪过后还来上香,是不是很有诚意?”少女嘻嘻一笑,问道。 年轻道士没有回答,说道:“上香有屁用?神仙也得劈柴烧火做饭扫雪,拜他?还不如拜自己。” “至于气运什么的,我研究上千本经书,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道士一边说着,一边爬着阶梯,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少女早就停下脚步。 少女白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这么没用,那我走了。” 道士哈哈一笑,说道:“你不上来我们可揭不开锅了,上来上来。” 少女叹了口气,上了山,添了香油钱,也看了一眼在广场率着年轻道士们舞剑的小道士,轻轻一拜,走下山去。 夕阳西下,年轻道士看着孤帆远去到无影无踪,看着天空倾下漫天星芒。 大师兄走近了他,说道:“天明,你在干什么?” “师兄,我要下山去。白天那人落了东西。”年轻道士取出怀中的羽箭,紧紧地攥着,轻声道。 大师兄没有责骂想打破戒律的他,笑道:“这得是她拿弓射你的。” “算了,她还会回来。”年轻道士倒也没有着急,将羽箭放在自己除了桌椅床被之外就没有任何东西的屋子里,记着要把箭还给她。 后来,这根箭就一直被挂在他屋里的墙壁上。 此后的三年,他再没见过她。 虽说大师兄告诉自己顺其自然便很好,哪有一定得还的破道理,又不是自己射的她。 “终是曲终人散,扰了清心乱了情。”掌教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心念淡远的年轻道士,“要么就下山去,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待着,实在不行,我把你踢下去?” 年轻道士摇摇头,说道:“师父,这大过年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宝贝徒弟。” 师徒二人信步去看一场湖中风雪,渡船上一湖的清冷,于苍茫天地间,对坐饮茶。 “师父,你能不能一脚把这湖踹得下陷?” “不能。” “师父师父,那你能不能看见她现在在干什么?” “不能。” 年轻道士叹了口气,抬头看天,说道:“今年的冬天好像没之前的冷了。” “今年好像打仗了。”老掌教抿了口茶,轻飘飘地说道。 “嗯……” “还不想去看她?” “为啥要去?” “好吧。” 冬雪莹白,几多萧索。 她一袭红袍战衣,在皇帝面前单膝下跪。 那时,在她接过掌握全军兵权的虎符,当上了史无前例的女将军,全军竟是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全体将士都是满眼赤红,欣喜地高呼,战马疯狂地嘶鸣着。 她转过了身,凝视下方,耳畔边传来的战马的嘶鸣,使她明媚的双目变得狂热起来。 她凝视着下方因马蹄卷起的滚滚尘烟,看着这些跑水跑沙的马群,凝视着战风战浪的三军将士,倾听着不断呼啸着的沧桑的风声。 每一战都身先士卒的她,终归卸下长裙,着上战衣。 千里战马鸣,万里人声沸。 她仰起头,看向天边的那抹红晕,没来由地想起了当年那个把神仙大道气运等等贬到什么都不如的小道士,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