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上中天,轻纱似的雾气笼罩小镇,仿如传说中的仙境。 镇民们苦等仙师未果,终于无奈各自散去,长街上霎时空空荡荡。 黄泉节已经结束,被寄托哀思的灯笼也就毫无用处,几个残破的灯笼在风中四处滚动,仿佛飘荡的幽魂。 客栈关门打烊,平安卷起袖子,开始收拾大堂里的桌椅和碗筷。 他心不在焉地清理着残羹剩菜,脑子里还在想着牧尧烘干衣服的那一幕。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黝黑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痴笑。 忽然,他拿起一根油腻腻的筷子,比划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动作。 出剑,然后收剑。 动作简洁,却不简单。 …… …… 牧尧此刻站在一间狭窄的小黑屋前,沉默不语。 屋内光线昏暗,布置也很简陋,只有一张草席,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牧尧甚至怀疑,这房间原本是拿来堆放杂物的。 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老板娘冷笑一声,说道:“有地方给你待着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牧尧没说什么,毕竟睡在这里总比躺在冰冷冷的海底更好。 老板娘的表情忽然平静下来,气质变得截然不同,仿佛刚才令人避之不及的泼辣只是伪装出来的面具。 她看着牧尧,开门见山道:“你从哪里来,为何要来天南镇?”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无法回避。 牧尧直视着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表情宁静得犹如雪山上经历无数年岁的老松。 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他才说道:“我从海里来,到这地方只是路过,因为要完成挚友的遗愿。” 老板娘微微启唇,还想问些什么,牧尧抢先说道:“你这一身农妇似的衣服,虽然看着合身,其实本不该穿在你的身上。” 听了这话,老板娘神色微变,眼眸里闪过一丝警示。 牧尧顿了一下,说道:“人总归有各自的故事,无法述说给他人听,但……我应该值得让你信赖。” 老板娘迎着他的眼神,心中诧异至极。 这人瞧着不过十五六岁,仍是少年模样,然而从他双目中流露出来的沧桑感竟是如此厚重,根本不是这个年纪所能拥有的。 不知为何,单凭着这几句似有深意的话语,她居然破天荒地生出一个念头,愿意试着相信这少年一次。 …… …… 第二天清晨,平安便敲响了牧尧的房门。 他的心情有些忐忑,有些期盼,更多的是激动。 得想办法与这位仙师套套近乎,如果对方心情一好,顺手传授自己两招,岂不美哉? 牧尧很快便打开门,说道:“今天要做什么?” 平安不由瞪大了眼睛,讷讷说不出话来。 在白天的光线照射下,牧尧那张原本就无可挑剔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光彩夺目,俊美得不似凡人。 尽管昨夜已经看过这张脸很多次了,平安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顿时自惭形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脸庞,小声道:“我们先……煮饭和洗碗吧。” …… …… 平安昨夜根本没睡好。 因为他觉得让仙师来做这些粗浅家务实在是大不敬,所以无法理解老娘这种无礼出格的行为,就算人家吃了霸王餐……那也是一段仙缘嘛,仙师会不还这个人情吗?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起初还有些惶恐,然而开始干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唠叨起来。 “不行,洗碗不用皂荚是洗不干净的。” “你要用那个丝瓜瓢,可以去油。” “哎呀,米饭的水放得太多了!” “别别别,你这样会把米饭煮糊的……” “我的天啊,别用水去浇炭火!” 不到半天的时间,焦头烂额的平安便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位仙师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活白痴。 他竟然什么家务都不会做。 不过这也很正常,会做家务的仙师,那还是仙师吗? 好在仙师也有厉害的一面。 他切出来的牛肉比纸还薄,宛如透明的蝉翼,透过牛肉的纹路,甚至可以看到后面的风景。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精确而快速的刀功? 平安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的背影,看着砧板上如同雪花般的牛肉,感慨说道:“仙师,其实你根本不是不会做那些家务,你只是不想做,打心底里有些抗拒,对不对?” 牧尧头也不回地说道:“时间不等人,所以只需做好一件事就够了。” 咄咄咄…… 细密的声音连成一片,顷刻间不知响起多少下,仿佛极密集的雨点,同时拍打在一处。 看着他快到极点,手臂渐成残影的切肉动作,平安不禁恍然失神。 常人哪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刀神! 正当他无比佩服,无比崇拜之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仙师……不都是用剑的吗? …… …… 深夜,牧尧伸手打开窗户,淡银色的月光倾泻而下,黑屋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他是一个非常注重效率的人,多年来皆是如此,甚至连半刻钟都不肯浪费。 时间不等人,他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身体。 牧尧盘膝坐下,很自然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开始闭目静修。 在修行的这条路上,他走了很长时间,一路风景尽收眼底,眼界见识自然极高,如今要重新再走一次,除了枯燥乏味了一些,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入门口诀在脑海中浮现,居然还很清晰,只是有几处相对模糊,然而凭借着丰富的修行经验,他很快便推算出那几处遗忘的内容,并且加以补充。 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在修行的时候比其他人都要投入,所以很难忘记那些曾经修炼过的法诀。 片刻后,小黑屋内忽然出现了一个个紫色的光点,仿佛夜空里的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