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再长也终将过去,太阳的光芒把黑暗一点点退去,李健环顾四周,看到了自己身处荒野之中,没有人烟,没有道路,天地茫茫,只有渺小而摇摇欲坠的自己!他觉得很渴,喉咙里都是血腥和烧灼的刺痛,他沮丧地想:也许,下一次倒下,不会再有站起来的可能。他还是继续迈开腿,方向是前方,走到不能再走,就是生命的尽头。 太阳不断爬升,李健的眼睛呆滞,看到的景象开始发虚,大地在晃动,一切都在晃动,然后,他听到了炮声、爆炸声,觉得脚下的地在震动。也许是觉得一切太安静了,他竟然向着炮声的方向走,至少那里会有人的踪迹。就是这最后的一个念头,让他奇迹般地又走了好一阵,眼前,出现了一条路,本来应该是一条平整的公路,现在路面上到处是弹坑,不远处的路边,一辆卡车翻倒在野地里,车身冒着黑烟,车体似乎着过大火,黑乎乎的,周围的地上还有很多倒毙的人,不知死活。 当李健走近,看到地上的人很多都是血肉模糊,肢体不全,他们都穿着军装,身上绑着血污的绷带,应该是伤兵,再靠近那辆带斗的大卡车,车体有巨大的破损,车斗里的人,驾驶舱里的人都几乎被烧得不成人形。李健猜测着,这辆车应该是遭到了轰炸,不幸中弹! 他突然注意到地上倒毙的士兵穿着和自己差不多的军装,身上胸口处有一个标章,上面有字迹,赶紧凑近去看,上面写着部队番号、人名和军职。李健心头一颤,自己也穿着军装,也应该有同样的胸章,那上面会有自己的名字!他正低头去看自己的胸章,却听到了汽车行驶的声音,抬头望去,一辆大卡车迎面开过来,他下意识想招手,转念又想到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是不是该躲?但什么也来不及了,汽车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开到最近的路边戛然而止,车上下来三个人向他跑来,其中两个穿着和自己类似的军装,他松了口气,是自己人。然而,这口气一松,立刻浑身发软,天旋地转,踉跄着要倒,被来人抱住,耳边听到那人说:“兄弟,坚持住,我们送你去救护站!”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眼前有一个面孔出现,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很年轻,很漂亮…… 两个军官把李健抬上了卡车后的车斗里,里面全是伤兵,极其拥挤,但李健已经毫无知觉了。然后,女孩子跳上驾驶室,一踩油门,车呼啸着往前开去。 车厢里,两个军官挤在副驾驶座上,他们的军衔,竟然一个是少校,一个是少将。 那个少校沮丧地说:“一车人,就活了他一个。” 少将脸色沉郁,没有说话。 车里沉默片刻。 少将问女孩子:“你们童子军除了救护,还做什么?” “除了不让拿枪打仗,我们什么都做。宣传抗日,募捐筹款,侦查敌情搞情报,修工事,抓汉奸,只要能抗日,什么都做!”女孩子一脸的兴奋和无畏。 “抓汉奸?你们还能抓汉奸?”少校以不信地神情追问着。 “当然!你不知道,那些汉奸太可恶了!鬼子飞机轰炸的时候,他们用镜子往天上照,给敌机报信,把我们的炮兵阵地,步兵阵地,重要设施都暴露了!真是该杀!该千刀万剐!”女孩子恨恨地说。 少将惊讶地说:“还有这种事!他们竟然临阵投敌、残害同胞!是该杀!” 女孩子继续说:”听说,要不是汉奸出卖最高机密,那些停在黄浦江上的日本军舰就一个都跑不了!为了炸毁军舰,我们自己凿沉了那么多商船,付出那么大代价,可惜都让汉奸给葬送了!如果不是这些汉奸,我们都能一致对外,仗一定会打得更好!“女孩子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绕开一个又一个弹坑,技术相当娴熟老道。 少校见状不禁又问:“小姑娘,你这么年轻就会开车,是为了进救护车队才学车的?” “不是,我家有车,我十五岁就会开车了。车队需要人,我就来了。” 女孩子一说,两位军官心中有数,从小家中就有车的人家可不多,可见这个女孩子家里非富即贵。 少将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你父母知道吗?” 女孩子笑了:“名字我可不能说!回头你要是认识我父亲,去通风报信我可就麻烦了!我开一趟车就能救几十个士兵,我要是被他们关起来,那就得有多少人因为救治不及时白白牺牲!” 军官很感动,少校问:“这一路很危险,常有飞机轰炸和炮袭,你不怕吗?你没想到你父母得多担心吗?” “怕?我生下来就天不怕地不怕!很多人怕我爹,可我爹偏偏怕我!我知道我要是有事,他会很伤心,可是也会很骄傲!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就要顶天立地,为大义牺牲,不惧生死!”女孩子说的话,听着没有女人味,到极为阳刚豪爽。 两位军官又好笑又钦佩。少将感慨地说:“好!中国有你们这样的青年,绝不会亡!” “谢谢将军夸奖!有我们在,中国不仅不会亡,还会蒸蒸日上,将来照旧是泱泱大国,坐全世界第一把交椅,什么德英美苏,都得管咱们叫大哥!哼!小日本,连叫我们大哥的资格都没有!”女孩子越发的牛气哄哄,听得两位军官相视而笑,少将心中一动:这孩子,怎么江湖味道那么重?难不成,她有黑道的背景…… 李健睁开眼,只觉得周边一片嘈杂,呻吟声、哀嚎声、惨叫声、哭泣声、说话声、叫喊声混成一锅沸粥,还有很多人走来走去,穿军装的,穿白大褂的,穿工装的、穿学生装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