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反手一剑,剑锋扫向阻挠他多时的那把秦筝。
剑锋擦过厚重的琴身,不像先前数次那样只留下浅白的印痕。无数道细线流动在空中的灵气纷纷注入剑刃,在剑锋与琴弦交撞的刹那光芒大盛!
招式未老,剑势已回。
崔折剑还没看清那秦筝下场如何,多年练剑养成的直觉已让他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下一招,侧身便以剑锋拂开了近旁的铜钹。
紧接着,是一把琴弦老旧的二胡。
一息之间,崔折剑已出了六剑。
当他的剑锋将那把秦筝斩作两段时,陆九思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得那铜钹碎作四片,咣啷坠地,他已朝崔折剑迈出了一步。
“请留步!”老者到底虚长他们数岁,应敌经验丰富,没被惊变扰了心神,当机立断出手。
陆九思道:“不留!”
反手将王教习送给他的沙盘砸了下去。
沙盘有棱有角,材质坚硬,正磕在了魔修老者的额头,闷的一声裂了条缝。
陆九思顾不得心痛,并作几步走到崔折剑身边,一手搭住他的肩头,简短道:“窗子!”
崔折剑平举长剑,声音沉稳:“清河道……”
“别道了。”陆九思拽了他的衣袖,侧肩撞开那扇飞进过纸鹤的窗子,手臂一撑便打算翻窗而出,“先跑要紧!”
“……崔折剑向诸位请教。”崔折剑仍是报完了这一句,平平推出一剑。
完全不求奇,不求险,是被陆九思戏称为“打铁”般的练剑中最寻常的一招。
平平推出,平平收手。
只在收手时剑锋一斜,因为他半个身子被陆九思拉出了窗外,失去平衡,倒头栽下。
“崔师弟,稳住!”
雅间临街,窗外便是二层重檐。陆九思正是有这把握,才撞窗而出。两人在青瓦上趔趄了几步,以手攀壁,稳住了身形。
陆九思扶住崔折剑,正待开口,就听得窗内传来沉闷一声巨响。
平地惊雷,摧枯拉朽。
不消多说,自是崔折剑被他拉出窗外前推出的最后一剑。
“崔师弟真是……”陆九思一句夸赞还没说完,崔折剑羞愧地道了声“有劳”,便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陆九思:“别,别!你醒醒!”
虽说想也知道他一人对付数名魔修,又长久与天地灵气隔绝,心力消耗极大,但这正是万般要紧的逃命时候,他孤身一人还嫌跑得不够快,崔折剑怎么能就这样毫无负担地昏了过去??
“我背不动你啊,师弟!”陆九思嘴上说了一句,一手抱住崔折剑的腰,费力地把他甩上了后背,两手托着。
只觉得自己成了码头干苦力活的船工,被沉重的麻袋压弯了腰,还拿不到一分工钱。
这种活计原本不必他干,有人会主动大包大揽……
陆九思背着崔折剑,费劲地从重檐上往下爬,既然担心不慎没抓稳,将这位昏睡不醒的师弟摔断了胳膊或腿,又要忍着被街上众人指指点点的压力,心弦绷得极紧。
他满头细汗,指节发白,听得街上的纷纷议论,险些脱力摔了下去。
“小伙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可千万别跳啊!”
“怕不是喝醉了发酒疯。一个人疯也就罢了,背上还背着个人,夭寿哦。”
“你听大婶一句劝!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啊?!”
陆九思勾住檐下横梁,强忍着手臂的酸胀,用劲一荡,双脚离地不过尺余,咬牙跳了下去。
背后的崔折剑差点就被颠了下来,他连忙伸手托住。
手臂才使劲过度,虽然捞住了崔折剑,却没捞实,反将他带得往后连退了几步,撞在了一名行人身上。
那行人先是一愣,随后和善地扶住他,好心好意道:“来,给你。”说着将手中一物塞到了他的怀里。
陆九思低头一看,竟是镇东那家有名的煎饼果子。
他原先说好要带崔折剑和江云涯去吃的。
江云涯!
绷了许久的心弦乍然松了,陆九思将崔折剑牢牢背住,对着福通楼的正门,怒喝道:“江云涯!你出来!”
你有本事去点菜,你有本事出来啊。
“陆公子,您这是?”他大喊了一声,没招来想见的人,倒是招来了殷勤的掌柜。对方用目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神情颇为好看,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陆九思喝了一声,又想到雅间里那些魔修虽则被崔折剑最后一剑镇住,却也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兴许马上就会追来;且看他们那胸有成竹的架势,也不知在这楼上、镇中是不是还有其他帮手,此地当真不宜久留。
若要骂江云涯,尽可日后再骂。
这时还是逃命要紧。
他当即抱紧了崔折剑,转身拨开围观的众人,认准学院山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
片刻前,福通楼三楼的走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