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厅堂,原在堂中打盹的几人都醒了,正都转头看我。 有杀鸡的支大哥,有铁匠石川,还有几个举杯楼的几个伙夫,现在没什么客人,都溜到前堂来休息了。 我冲他们点了点头,支大哥阴森森地对我回笑,我起了一身寒毛,连忙转头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我问小驴:“小驴,我问你,今天我一进举杯楼就觉得怪怪的,大家都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小驴道:“有吗?没注意呀。” 我点头道:“有,我感觉不自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呀?” 小驴笑道:“哪会有什么事,可能——可能是不习惯看到你与黄老爷同时出现吧,可能……可能一乍眼,还以为是燕捕头回来了。” 我一阵惘然,竟鼻酸想哭。 小驴喃声轻语道:“有些人从不曾走远呢。” 这话说得,仿佛如刀割的冷风中都带了难以言喻的暖意。我轻声对他道:“谢谢你。” 小驴眨了眨眼,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点了个头,甩着抹布走了。 离开举杯楼,我晃了一会儿,向黑叔叔家走去。 自从衙院一别,我没再见过他,也没听他们提起过,他那次疯疯癫癫的又伤害了云娘,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走到他家门前,院门锁着,我扭了扭锁扣,平时都是搭着的,今天居然真的锁死了,在门口乱堆的花盆堆里翻了翻,也没有找到钥匙—— 我敲了敲门,没人应门。 黑叔叔不在家吗?还是蔡大叔蔡大婶他们怕他出来闯祸,所以将他锁在里面了? 我又绕到之前那个墙上有裂缝的院面,通过山虎往院里看,所能看到的范围很小,但没见人影,也没听到人声。院子里很干净,像是被谁细心打扫过了。 奇怪。 我转头看了看对院,蔡大叔蔡大娘的院门虚掩着,他们家的院子并不是高墙实门,而是半人高的栅栏与到腰的木门,院中有什么东西一览无疑,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在休息,好养足精神上晚市。至于柱子哥,应该在章师傅那里学木活吧,中午还在举杯楼见过他们在一起。 我不想打扰他们休息,打算往章家木院走一走,若是遇上了柱子哥便问问他黑叔叔的去向。 刚抬脚要走,呼的一声——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蔡大叔院中晾晒着的肉摊擦布被风吹到了地上。 我又掉头回去,轻轻推开半门,悄声走了进去,摸了摸擦布已经全干,我索性将它叠起放好。 “别太操心了,难得孩子喜欢,就随他做件在心的事吧。”屋里响起蔡大娘担忧的声音。 我一愣,原来他们醒着呢。 “当年我们放弃一切来到这里,不就是要做个普通人么,你又反悔了?”蔡大叔沉声道。 “没有,我没有——柱子现在只是喜欢学些木匠活计,怎么说也是个手艺活,比我们现在强。我想那人来此处做个木匠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想法,他不会跟孩子说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蔡大娘着急解释。 在说什么呢?说柱子哥跟章师傅学活计的事么?明明上次蔡大叔还很骄傲的跟我说呢?现在怎么好像很反对的样子? 蔡大叔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他不会,来这里大家都是图个清静。不过,你没觉得柱子最近不一样了么?” “哪里不一样?我见他最近挺精神的,又乐意忙活,以前要干半天的事情,现在一下就干做好了,还有很多时间省出来琢磨自个的事,昨个还说以要后给咱做张结实舒服的大床呢。”蔡大娘的语气里倒满是欢喜。 “妇人之见!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干活比以前快了这么多,前几天我随便捏了一下他的脉门,不一样了。” “你是说——”蔡大娘惊道。 “我不想他再涉及江湖中事,只想他当个普普通通本本份份的乡下小子,娶妻生子,务农生活。那木匠以前虽无门派系别,但他脾气古怪,应也树敌不少,我不想柱子以后受他影响招致莫须有的仇怨。” “我知道,我知道了……” “劝劝吧。”蔡大叔叹了口气。 蔡大娘也叹了口气。 两人是不准柱子哥再去活木活了么?我看柱子哥好像挺听章单单的话的,章单单那怪脾气,估计也只有老实巴交的柱子哥能受得了,他俩一块儿挺好呀。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将擦肉布仔细放在小桌上,轻声走了出去。 我与柱子哥也算是青梅竹马,想想以后他不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了,还真是有点同情呢,希望他们能谈出个好结果,别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刚进木院所在的巷子,我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谁舞着根棍子在扫风似的。 巷中飞沙走轻石,莫名的一阵风吹得我衣氅纷飞。 我裹了裹衣氅,往里走去。 章家木院半掩着,冬时章单单基本不会接活,冬天不是万物生长时节,他说就算刻出宛如能游的木鱼,也会冬眠不醒,徒劳一场。 想起他总是刁着铁钉皱眉盯着别人的表情,还真是有点搞笑,哪会有人做生意还这脾气的? “手臂伸直,用腕力!” 这时,章单单凶巴巴的声音夹着风飘到我耳边,吓了我一跳。 在教柱子哥木活么? “用腕力!笨牛!就知道使蛮劲!”章单单又骂了一句。 我停了停,现在这个时间是不是不适合去打扰?多尴尬——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好奇,因为除了风声,我没听到其他声音,感觉不像在做木活啊! “师父——”柱子哥怯怯地叫了声。 “说了多少次说了多少次,脑子被门夹了?!别叫我师父!”章单单吼了句,显得很不耐烦。 我慢慢向木院靠近,轻手轻脚,这章单单又在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