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着烛火投在地上的长影。 我咬牙站了起来,双腿仍旧发软,但还是走到了燕错床前,他的脸上浮现出只有死人才会有的苍白近灰的死寂之色,嘴唇乌青,就像前几天我看到的连姨一样——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与温度。 “燕……燕错……”我颤抖着叫了一句。 燕错静静的,连病重中应有的皱眉都没有。 “燕错,你怎么了?你应应我,你睁眼看看我啊——”我慌了,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慌过,燕错——燕错,你不可以有事,我胡乱摸着燕错的手—— “啊——啊——”我猛地跌坐在了床阶上! 燕错的手臂冰冷无比,一股巨大的呕意涌上喉咙—— 我干呕了几声,眼里全是泪水—— 燕错的手臂错位得厉害,好像被扭过的麻花,明明我应该摸到的是他自然手掌向下的手背,但此刻看到的却是他的手掌反方向地扭拧过来朝上的! “燕错,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我失声哭喊,失控又尽量节制地轻推着他。 乌红的血从他的鼻中流出,顺着脸代颊缓缓向耳根流去—— 我全身的血,瞬间都冰冷了。 然后—— 他的双眼——嘴角——双眼——都缓缓地开始流出乌红的血—— “啊!——啊!”我只听到自己无力的惊叫,像扯坏的布帛那样沙哑破碎,“救命啊!谁来救救燕错——救救我弟弟啊——”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干什么,门呢?门在哪里? “宋令箭!宋令箭!救命啊!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弟弟……救救燕错啊……”我嚎啕大哭地找着门,燕错半张脸都已经被乌血覆盖,浅色的枕巾上一片乌红,触目惊心得在掏我的心挖我的肺。 海漂紧紧扶住了我,用力将我抱在怀中,充满歉意地轻泣道:“飞姐……令会的,令会救他的……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出去的时候还好的……还好的啊!”我用力打着海漂,“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他,他一直将你当大哥,为什么会这样啊……” “是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海漂无力地责怪着自己。 我挣扎着用最后的力气站了起来,扑到燕错身边,擦去他脸上恐怖的乌血:“燕错,你不会有事的……就算我折寿十年二十年能换你不死,我都愿意我都愿意……我都还没听你叫声姐姐,你不能就这样离开的……你不能的……” 燕错的脸越来越灰暗,像个没有生命的布偶,那么乖顺地就靠在我的怀里。 “好好好,你要走,你不是要走吗,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你恨不得一把火烧掉的地方——你还没有离开——你去哪里都可以,哪怕这辈子都不回来,哪怕这一生都恨着我,我都愿意——可是你别死,你别死啊!我求求你……啊!” 燕错一直在流血,刚擦过的淡红的脸上,七窍流血,那些血好像这些年他对我植种在心里的恨,浓烈得要将我淹没! “我答应过爹,我要好好照顾你,你不能……你不能先我而去,不能够啊……燕错!燕错!”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你对燕家的惩罚还不够吗?我只想要平静简单的日子,为什么还要诛加伤害,为什么?燕错纵使心中再多怨恨,也只不过个可怜的孩子,为什么不给他机会,不给他机会让他重新得到一些快乐,重新做个有价值的人? “爹……你在天有灵,你救救燕错,你救救他……”我哭喊着的每一句都已经痛到喉咙如被刀割。 “他又开始流血了。”海漂突然轻声说了句。 我怕血,却能抱着燕错任他的血浸湿我的衣衫。 “救救他,我求你……”海漂软弱地哀求着。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在跟别人说话——是宋令箭,一定是! 我像抓到了希望,梗着已经僵硬的脖子扭头看身后的两个人,宋令箭一袭黑衣,背着双手低着头,轻飘飘地站在那里。 “宋令箭……宋令箭我求你……我求你救救燕错……救救他……”我想起身去求她,哪怕跪地不起,都要讨得这份施舍。 可是我一动,我就听到自己的衣衫被血染湿发出的粘稠滋声,我的眼睛已经哭得发烫,看着宋令箭的黑衣都像是染了层血色…… 宋令箭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她手里抱着暖炉,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的脸很憔悴,泪水朦胧中我看不清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