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第一次有收养义女的想法,是在书院的老先生返回中土之后。 没有了先生的书院,就如同无米之炊一般,原来的学童们都陆续被住在王城的亲戚们接走了。 往日每早炊烟升起的时候,后院里朗朗的读书声随着孩子们的离去而彻底平静了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已经习惯了这种热闹人气的母亲,突然之间感到了无比的孤独和失落。 他原来经营“清风泽”客栈的所有激情,都来源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现在这些娃们和自家的两个小儿一样,都离她而去了,她整个人也一下子废弛了下来。 懂事的表姐兰果尔自愿留了下来,陪伴在母亲的左右。 我也意识到这时的母亲是最需要关心照顾的时候,长期以来都是她照应我们所有人,用爱的光辉温暖着我们,现在该到我这个长子表现的时候了。 母亲喜欢客人们在她面前夸赞恭维我,于是每日去柜上的时候,我都把自己拾掇的光芒四射、玉树临风。 母亲喜欢热闹,我就告知王城周围的每一位亲戚,邀请他们隔三差五的来“清风泽”聚餐。 常驻我家客栈的几位歌舞伎姐姐,也会每日过来邀请母亲去欣赏她们刚刚创作的歌舞。 在众人的努力下,母亲终于从颓废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于阗夫人的气场又开始激励着她身边的每一位亲人。 但母亲也清楚,身边儿女绕膝的欢心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被她视为女儿的表姐兰果尔,早晚也要嫁作他人妇。 我这个长子表面看,处处在讨她的欢心。但私下里早就想着展翅高飞了。 一个习惯于照顾他人、呵护他人的人,一旦不再有人需要她的保护和照顾了,对于她来说,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此。 母亲就是这样的人,也就是在这样的心态下,她老早就有了收养一位义女的打算。 于阗国的这一代国王是个雄才大略之人,他不再像先辈们那样,甘心做偏居一隅弹丸小国的逍遥君主。 所以他继位之后,就大力整顿军务、广积粮草,开启了攻城略地,开疆扩土的王霸之路。 几年的时间,把周边的一些城邦小国,如皮山、渠勒、戎卢、扜弥等等,全部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王军所到之处,当地王侯、豪门的钱财妇孺,统统沦为了他们的战利品。 因此,王城广场上沉寂已久的奴隶市场,突然之间兴盛繁荣了起来。 每日都会有大批贵霜、萨珊、中土等地的买家,来到这个市场上挑选他们中意的家奴和女仆。 昨日还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之身,转眼之间变成了任人奴役买卖的贱民。 如此天府地狱般的身份转变,更是印证了宁做太平狗、不为乱世人的那句古谚。 这段时间每日母亲都会坐着马车,带我来这个人市转上几圈,看到如此悲惨的境况,也禁不住难过的泪如雨下。 “金城,人在这个世界上一定要惜福啊,要有慈悲之心。你看这些人真是太可怜了,哎!虽然佛祖说过因果报应,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上辈子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过,才会在今生遭受如此的厄运,况且还是些妇孺和孩子!哎!罪过罪过!” 在此之前,我对于人市是没有多少意识的。 只知道我们“清风泽”客栈、还有“长安坊”里的几十个伙计和女佣,都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爷爷和母亲从这个市场里买来的。 至于他们来自何处家在哪儿,我从来没有好奇去打听过这样的事情。 今日看到广场上这些衣衫褴褛,表情麻木的人们,被像牲口一样分类关在栅栏里面标价出售的时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 这些伙计哥哥、女仆姐姐们说不定也出生于外邦的王侯贵胄之家,因为战乱、天灾人祸,使得他们的人生际遇一下子全改变了。 好在我们“清风泽”不管是奶奶慕容琼琳,还是现在我母亲管家,都本着慈悲为怀、渡人渡己的菩萨心肠做人做事的。 从不把这些来我家的孩子当家奴看待,他们三餐无忧穿着体面,还有工钱。 长大之后还可以结婚生子,自由的选择离开或者留下。 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之事了。 所以我家的伙计、很少有中途逃走、或者赎身离开的。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这些在家里忙忙碌碌的哥哥、姐姐们,基本上就没有变化过。 “夫人,有没有相中的娃娃!这个小人不错,有机灵劲,将来保准是个好伙计,只要十金就是你的啦!” “夫人,公子潘安之貌啊!要不要给他配几个随身的丫头?我这儿有现成的货,以前都是伺候国王王后的,保准你满意!” “夫人,回去跟易老爷说一声,把我们这些货都收了吧,价钱便宜!将来转手倒卖到中土去,可是几十倍的赚头!比玉石、丝绸还要抢手!” 市场里的人贩子,似乎都认识我母亲,不停的和她打着招呼。 “阿妈,这些人我看着都恶心,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搀着母亲的胳膊建议道,把人像物品一样的兜售,世上尽然还有这样的买卖,罪过啊! 母亲不置可否的在人市里来回走动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最后在一处胡杨木的栅栏后面,一个正在堆沙子玩的小女娃引起了母亲的注意,她赶紧走了过去。 这个女娃大约4、5岁的年纪,金色的头发、婴儿肥的脸蛋,两只无辜的水汪汪的蓝眼睛,让我一下子想起了远去的亚米卡来。 也许亚米卡小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女娃赤着脚丫,身上罩着一件大人穿的灰色布衣。 从外观上看,不管是当初俘虏她的王城军官,还是转手买下她的人贩子,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