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曦是何等的聪慧,无需多问,便已能大体猜测出那位“利兰”的身份。8
“父王口中所念之人.....可是父王心爱的女子?”见兀鲁卓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她匆忙握紧了他的手腕,指尖轻按,为之号脉。
“她....她是大漠上最娇艳的雪莲花.....”提及利兰,兀鲁卓那双灰蒙的眸子竟又重新焕发了光彩,“可惜.....可惜她嫁人了,嫁给了别人......还偏偏嫁给了我最忠实的部下.....”
舒展的眉宇轻敛,暮曦松开了他的手腕,将之重新放回丝被中。
冷艳的美颜上被凝重的神色所笼罩,眼前的老者,五脏六腑都已衰竭,纵然再高明的医术只怕也无力回天了。
加之,兀鲁卓根本没有求生意愿,真的是大限将至了。
“父王很爱她?”聆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暮曦惊觉他口中所述的是另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哼.....爱她?我不够爱她.....若是爱她,便应该保护好她留给我的唯一血脉.....而不是让他.....流氓边疆.....”那双浑浊的眼眸中写满了悔恨,兀鲁卓定定地看向暮曦,意识终于复归清明。
那言辞中浓烈的怨恨让暮曦不禁心头一颤,她似乎有些恍然,大胆地揣测:“父王口中的利兰.....是二太子的母妃?”
“四太子妃,你还算聪明。”兀鲁卓露出虚弱的笑意,语意淡漠地给予她评价。
惊闻如此内情,暮曦不禁感慨万千。
原来兀鲁卓对二太子兀拓异乎寻常的偏爱与器重,竟是源自于对利兰的爱。
澄澈如波的美眸中漾起了缕缕动容,暮曦莞尔一笑,柔语:“没想到.....父王竟是如此痴情之人。”
“你错了。我绝非痴情之人。”兀鲁卓摇了摇头,脸上镌刻着挥之不去的痛苦。
他好似预知了自己的死亡,所以也便无所禁忌,畅所欲言了,“当年,是我杀死了利兰。”
惊愕地皱起了黛眉,暮曦不敢置信地愣住了,“您杀死了她?为何?”
到底是怎样的情爱纠缠,使得挚爱变成了杀戮?
“因为.....因为她始终不能原谅我当初的错误.....因为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而不是我.....她口中的窃贼.....”尘封许久的记忆一下子猛地冲破了禁锢,宛如汩汩波涛在心底再次掀起波澜,兀鲁卓的眼眶竟微微泛红,。
点点哀伤在暮曦的眼眸深处游动,她情不自禁地揪紧了手中的丝帕,“父王因得不到.....所以最终杀了她?”
“不,因为.....我不能死。若是再留利兰在身边,我定会死在她的手中,所以.....我命人在她的酒中下了毒。”热烫的泪夺眶而出,兀鲁卓不知为何,自己竟会向暮曦吐露出这个埋藏心中许久的秘密。
暮曦惊愕地瞪大了碧绿色的眸子,悲戚的情绪缭绕在心头,她感慨不已地叹道:“大王爱她.....却更爱自己。是您的私欲.....害了她。”
兀鲁卓的爱,不全然是爱,更多是独属于帝王与强者的占有欲。
所以,他挥动了权力的手杖,杀死了利兰的丈夫,甚至亲手造成了她此后的悲剧。
言及至此,暮曦似乎更能理解,兀鲁卓对二太子的关爱与维护,应该是出自歉疚吧。
“哈哈.....哈哈......”夜晚的风吹干了滑落至脸侧的泪,凄厉的笑声自兀鲁卓的胸臆间迸出,“你这丫头,果真不同。”1b5Jb。
“但是父王您错了.....自己的错误,不应当以国家的前途为赌注,来弥补.....储君之位不是您减轻自己愧疚之情的工具.....”唇角微微翘起,勾出了一抹凄然的笑意,暮曦语意犀利地说,“您真的做错了。”
“大胆的丫头!”听到她这般直接地指责自己,兀鲁卓气恼地攥紧了拳头,用力地捶打着床榻。
“父王不要动怒,我心直口快,还望父王见谅。”暮曦并不想激怒他,甚至在努力思索保住他性命的方法。
“哼......不愧是烈儿的妃子.....骨子的傲气与他颇为相似。”兀鲁卓的情绪渐渐平复,他定神地望着暮曦,缓缓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看着他堪堪停在半空的手掌,暮曦匆忙地将之握住,“父王......”
“你可知烈儿恨我.....所以,看着我就这样凄惨地死去,你会替他高兴吧。”兀鲁卓垂下了眼,掩住了太过浓烈的无助,高傲地抗拒暮曦窥见自己的脆弱。
“不.....我不会要您死。”暮曦悄然接下了系在穗带上的日星盒,从中抽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咒果断地贴在了兀鲁卓的手背上。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暮曦已伸出了手,牢牢地按住了那张符咒,口中开始默念咒语......
不一会儿,一股明亮的光团自两人手背与手心相交之处绽放而出,光晕照亮了大殿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