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王府。
仲春的某日午时,姨太太在房中午睡。
她身边最贴身的一位老嬷,年纪已四十有余,一直被唤作玉屏的,去吩咐膳堂炖下一碗莲子羹,留着姨太太醒来吃。
回来途中玉屏远远瞧见有三五老仆在假山后聚着聊天,她本就不爱凑这种热闹,便绕到假山的另一侧行走,还是听得几句钻入耳中。
其中一位从家里刚刚探亲回来的奴仆说:“前些日子我们家邻院的大成去普华寺求了一签,没几日就娶回一个俏媳妇。要说这大成也有二十好几了,本是一个勤劳能吃苦的壮小伙子,说媳妇也不是难事。要不是家中有久病的老父拖累,这会儿孩子都要满街跑了!”
另一位也接口道:“有这么灵验?那这媳妇是怎样之人?”那言下之意便是怀疑这媳妇多半是脑子不活泛之人。
先前那位道:“那可真真机灵可人的一个小美人儿。”话音一落,便传来另几个的或赞叹或唏嘘之声。
玉屏不想再听这些个无聊之语,便匆匆赶回房中,却见姨太太已经醒了来。
玉屏一面伺候着姨太太起来一面说道:“姨太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姨太太说:“这人老了,怎还睡得了那么多?”
玉屏忙笑说:“哪里就说得人老的话,姨太太此时量谁也猜不出已过了而立之年。”
哄得姨太太不禁高兴得笑出声音,道:“就你玉屏的一张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奴婢说的是实话嘛!”停了一会儿又问:“姨太太这会子要吃莲子羹吗?奴婢再去催膳堂快一些。”
“不急,一会再吃吧!刚才混沌中怎么觉得你去了那么久?”
玉屏回道:“回来路过假山有人在那儿闲聊,听了几嘴。”
姨太太知这玉屏素来不是好事之人,她这么一说准是有什么事,便好奇问道:“听得什么?”
玉屏将这普华寺一事详说了一番。
姨太太听得仔细,之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思忖良久方说:“玉屏,快扶我去崇清苑走走。”
玉屏心下自然明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姨太太这是为得赢王爷的婚事上了心了。
商赢此刻正在书房,闲来翻出几本书读着。见姨母前来,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迎了姨母进来。
姨太太倒也开门见山,直接说道:“赢儿,明日你陪着姨母一同去普华寺祈福吧!”
商赢自然不愿,祈福这种事原本就是女人乐而为之,便说:“好端端的姨母怎么想去普华寺了?”
“听说那的香火盛极,住寺高僧解签也最为灵验。这几日心情烦闷,总觉得有事,所以想去抽上一签。”她故意这样说,以掩盖她相邀他同去的真实目的——如今商赢已二十有三,痴守一段誓约五年之久,她实是不想看着他再枉付时光,得高僧几句箴言或许就可解了他的迷惑。
“姨母要去,自当多叫些女眷随从,赢儿……就免了吧……”话说一半,他倒吞吐起来,姨母一向疼他,违逆她的意思,还真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说起这姨母自姨父去世以来,便带着表妹一直住在王府里。姨母与母妃姊妹情深,母妃不在了,商赢的事自然少不得要格外上心些。就比如这一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祈福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托辞罢了。
商赢曾几次三番地推了姨母有意安排的相亲,其实不消旁人劝说,他原本信心满满的期待早已被漫长的时间消耗殆尽。他本不信宿命,奈何等待与寻觅却始终挣不过冰冷的现实。
思量间,他的神色有片刻的犹疑。
就是这稍纵即逝的动摇,姨太太尽收眼底。她继续游说:“普华寺所经之地未免偏僻,这一行多为女眷,虽有几个男仆,也不如有我赢儿在令人放心。”
如此一说,商赢再无推诿之理,唯有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