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挚淡然一笑:“你的恩,比这件事要厚得多。”
话不点明,双方都了然是什么意思。
潘挚以为,自己这么多年生死过来,定能应对久别重逢的场面,然而她没料到的是,潘惟吉春风和煦的在众官家拥簇下踏入大堂时,已经禁不住红了眼。
潘惟吉入了座,并没有跟大家客套,而是先吩咐上菜,他说,各位来此定然腹中空空,不如边吃边说。
其他人都以为潘惟吉体贴,只有潘挚知道,哥哥是知道自己会因为着急来见他,并没有把饭食这事放在心上。
“窦兄,好久不见。”
窦明拱手:“不久,不久,去岁携内子上京,还是住在贵府上,只可惜巡使公事繁忙,只能遥遥见一见,不能亲自去问安。”
“哈哈哈,大哥好友,见我作甚,此次相邀在此,也是为的朝贡税赋一事,江南税赋向来最重也是最厚,朝贡嘛,新帝新喜,往年的都要变一变,以免各家不知道底细,遣来的手下胡来,这才亲自前来告知。”
“噢?还请巡使解惑。”
潘惟吉摆手道:“不急不急,本巡使还须在杭州府呆上数日,为免有难,届时大家商议商议。”
这时,驿站外忽然有吵闹声,声音由远及近,大堂中人都看见来人,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儿郎走了进来。
潘惟吉喝道:“承裕,众家贵客皆在,注意言行。”
窦明笑道:“九郎君俊朗,性情豪爽,着实是巡使之福。”
潘惟吉叹道:“我家世代武将,从小就希冀这孩子学学偏偏君子,读些诗书,没来的被笑话,家中无人懂文墨,偏偏这孩子,在她姑母府上住了数月,她姑母也都不教好,竟教些有的没了,惯坏了他。”
“父亲,方才还说众家贵客都在,要儿子给您留颜面,您怎么能当众这般说我呢,再说了,您说我就说吧,怎么还提起姑母了。”
“怎么啦,怎么说不得了,就算你姑母还在世,我也一样说得。”
潘挚听到此处,垂下头,手慌乱的抓过茶盏饮下。
江南博看着门下站着的其中一人,觉得十分熟悉,仿佛见过,他口中喃喃着:“承裕?”
“说得说得,庄怀皇后乃是巡使三妹,自然说得。”潘承裕旁边的一个少年郎说道。
潘承裕道:“要你说,生怕旁人不知道先皇后是我姑母。”
“攸宁,我是在帮你,你怎么不识好歹呢。”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别人提起姑母。”
“好好好,不提不提,我错了。”
“你也是,好好的不在宫里呆着,偏偏要跟来,害得我去哪都要带着你。”
潘惟吉道:“承裕,怎么跟王爷说话的。”
攸宁朝着那人随意作了揖浑当致歉:“是,广陵郡王,臣错了。”
潘惟吉直摇头,眼见着底下人都面面相觑,便道:“诸位抱歉,小儿莽撞,扰了各位,”潘惟吉指着另一个稍显小一些的少年郎继续道,“这位是当今陛下的八弟,广陵郡王。”
广陵郡王赵元俨,众人听得分明,赶紧起身行礼。
轮到攸宁时,潘惟吉又是一阵哀叹:“这位是小儿承裕。”
众人又是一礼。
两个小儿郎坐下,攸宁看向坐在下首的潘挚,潘挚此时恢复过来,吃着桌上的点心。
潘挚还是高估了自己,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忍耐到了极致,大致就是如此。
江南博道:“若娘,你很饿?”
潘挚疑惑抬头,再瞧,桌上食物几乎被她吃完了。
潘挚愈发难受,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了出去,江南博欲追,攸宁唤道:“江哥哥。”
江南博迟疑着,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他追了两步,回头看向上座。
“你不记得我啦?前两年随着卢叔叔在江宅,劳你招待。”攸宁笑着说。
江南博拱手:“小衙内好,当日不知身份,冒昧了。”
“不怕不怕,按着辈分的话,你我乃是同辈,同辈之间没有这么多规矩。”
江南博哑然,回头再望时,潘挚已经不见了人影。
攸宁举过一杯酒杯,朝江南博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却听赵元俨道:“咦,此人,怎么这么像……”
“像什么?”
“庄怀皇后。”
“胡说,你又没见过我姑母。”
赵元俨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并不答话。
此时,映萱站起身,道:“如此枯坐也无味,巡使可需乐舞作伴?”
潘惟吉道:“哈哈哈,一切皆由李知府安排。”
映萱道:“知府安排定然妥当,不知可否由映萱起这个头。”
李知府道:“余娘子国手,盛情难却。”
二丫把琵琶交给映萱,映萱坐到大堂中央,巧手拨弄琵琶弦。
潘挚也不知道自己跑了许久,她胡乱闯了个房间,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