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绢帕的手,不经意抚了抚腹部,下了床,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看着紧闭的门,这个门,决定了她今后的一切。
须臾,她扭头对着刘丽华道:“我不会回来了,刘娥,你最好每日都要烧香拜佛,祈祷我不会再回来,若天地间真有因果循环,有我潘秋夕归来的一日,那便是我为阳生复仇之时。”
刘丽华怔怔的无法言语,她看着此刻的潘挚,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潘挚,原来,这才该是真正的世家子弟。
“你是我的劫。”
“你也是我的劫。”刘丽华回以凄婉的一笑,眼中含泪,尽是哀伤。
刘娥,你我本就不该相遇,所谓命数,皆由人定,既已定,我甘愿成为那个输家,无怨无悔,只是,从今以后,你我各走天涯,再无交集。
潘挚打开房门,含翠直愣愣的站在门边,面上无任何表情,她没有偷听,她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无论是谁来来往往,她一直在这。
潘挚抓着她的手,拉着她一道离开,却不想含翠后退一步,淡淡的说:“娘子,六郎君他安好,奴婢亦安好。”
“含翠,他……”
“娘子,他在奴婢心中。”
潘挚僵住的手,木然垂下,她走近几步,紧紧拥住含翠,在她耳边说道:“含翠,是我对不住你。”
含翠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伤感,她推开潘挚,四目相对的瞬间,眼眶登时就红了。
“娘子安好,六郎君便很好。”
潘挚用力擦掉含翠掉落的泪珠,缓缓放开含翠。
一路无人,毫无阻碍,潘挚走到后门,首先看到的焦急守候着的龚美:“快走快走,那些人拖延不了许久,就要被发现了。”
邹小乙悠闲的倚在马车边,昂头看着天空,脸是那样的恬静。
邹小乙下了马车,走近几步,望了望潘挚,朝着潘挚身后的刘娥深深作了一揖。
刘丽华只是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在潘挚身上。
潘挚没有再往后看,径直跨上马车,不多时,马车缓缓起动,“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和车轴子的声音有律的响起,那座院子离二人越来越远。
龚美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回身问刘丽华:“妹妹,真的让她走吗?那我们怎么办?”
刘丽华道:“走了也好,京城以外,是我此生都无法踏足了,那里,自由,广阔。”
“哎,世人皆想踏上云顶之巅,或是仰望,却不想,碰上这么一个女子。”
“哥哥,若非是命,我亦愿。”
离真定府城门尚有段距离,潘挚打开马车小门,唤住驾车的邹小乙:“兄长,你看。”
邹小乙回头顺着潘挚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方黑烟缭绕,隐隐能看到涌起的火光,正是他们方才出来的小宅院发出的火光。
四周驻足围观议论的百姓愈来愈多,邹小乙趁着人群涌动,一扬马鞭,马车再次缓缓行走,潘挚手心紧握罗缨,眼泪滚滚落下。
今日之后,她爱的人,爱她的人,都将彻底失去,这世上,已没有潘秋夕。
“柴熙诲。”
马车外的邹小乙依旧缓缓驾车,他似是没有听到,似是在思索此人究竟是谁,又似是在想究竟要不要应答。
这个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那年他还太小,没有见过父亲,可这个父亲亲自给他取的名字,伴随了他些许时光后,便被抛弃了。
“嗯。”一声低低的应答,足以让车内的潘挚听到。
“你没有死,真好。”
马车外再次沉默,就在潘挚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只听车外,粗犷的声音,声音带着哽咽的沙哑,对天呐喊。
“我柴熙诲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柴熙诲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我柴熙诲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天地间久久徘徊着前朝七子,柴荣后人,柴熙诲掷地有声叫唤。
“我潘秋夕,也不会这么容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