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十几天,桓伊日日越墙入云府。祁连诧异,郎君既然要进,为何不正经从府门进去。
桓伊自然不能说,他十几日进出云府,其实至今并未见过云府主人……
每日只是来看云迟。看他读书、玩耍、吃饭、睡觉……再无趣的事,桓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而对于云低,他就连偷看亦不敢……
来到长安之前,他总觉得,这么几年过去了。云低有再多恼恨,也是该淡了。他只要恳切地和云低谈一谈,那些不愉快的旧事也就过去了……
可直到入云府,他才发觉,他还是做不到。他无法坦然地去站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相见,实在不愉快。众园里的一地鲜血,这么多年已经在他记忆里扎根,犹如一柄利刃,每每想起云低,就会刺得他痛不欲生。那些他以为可以淡去的旧事,也随着进入云府,一幕幕浮现,恍若昨日……这让他根本没有勇气去站到她面前,更不敢开口求得原谅……
回想他桓伊几十载人生,也算数次历经生死,何时有过惧怕之意?怎就对这一个女子偏偏连见也不敢……
叹息一声,桓伊如往日一般,借着树枝隐藏飞掠至一段围墙边。正要提气跃起,忽然瞥见一旁站了一个人。
桓伊惊诧的收住跃势,朝那人看去。
似乎是在这站了有一会儿,那人身上披的狐裘落了一层薄雪。见桓伊看过来,就略抖了抖帽上的雪,将帽子摘下,开口道,“好久不见了,桓伊。”
桓伊僵住,半晌才喃喃喊了一句,“阿云……”
云低点点头,“既然见了,就谈谈吧。”
一路上跟在云低身后,没有再听她开口。桓伊渐渐从震惊中回神,凝视着前面的背影。她身量还是与以前相仿,却因为裹得厚实,显得有点敦实。圆滚滚毛茸茸的一团,格外可爱。但一想她方才见面时的淡定模样,桓伊不得不承认,阿云长大了。
云府不大,待客还是在云低居处苑子的外厅。
桓伊大概扫视一圈,房间归拢得干净整洁。东西不多,但一些微末处能看出花了小心思,透出几分独居女子的精致典雅。看来她一个人生活的挺不错……桓伊心中有些微不适——不是不希望她过得好,可看见她过得这么自在又觉得不舒服……
“桓伊,你来……是为了什么呢?”云低淡淡地开口。
桓伊垂首,拿起小几上的杯子摩挲。
云低也不追问,只安静地看着他。
三年多时光于他,并没有什么改变。青衣如故,他仍是那个光华夺目的世家郎,因着身居高位更添几分威严。
“阿云……你还怨我吗?”桓伊终于开口,声音里有一丝难掩地紧张。
云低微怔了一下,然后说:“桓伊,你出入云府也有几日了吧。该当看到,我过得很好。”顿了顿,“阿迟,也很好……这几年我过的安稳平静,正是我一直所求的样子。有时也会想起过往,许是因为现下太满足,觉得以前那些坎坷也算不得什么了。人生总有经历些磨难的,若无先前遭遇,或许也不能有如今的安稳生活……所以,我不怨你,也不怨你任何人……何况,你终归给了我阿迟,我还要谢你。”
桓伊眉头微蹙,“阿云,你不需谢我……你把阿迟教养的这么好,是我该谢你。”
“我教养阿迟是我的责任。桓伊。云迟,是我的孩子。”云低平静地声音终于起了波澜。
“我当然知道云迟是你的孩子,”听出云低话语中的防备,桓伊解释,“我并无意争夺孩子,阿云。”
云低细看了一下桓伊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又慢慢开口道,“可你日日入云府,确实都只为看一看云迟吗?”
“我……”桓伊语塞,他当然不只为云迟,他也想去看一看她的……
云低面色渐冷,“我听景略先生说,你要和秦国谈合作……提出条件,让东海公撤除云府护卫。”
“确有此事。”桓伊苦笑着说,“东海公在长安势力颇大,若他不允,我恐怕连偷偷进云府亦是不能。”
“可你让东海公撤护卫,就只为来看云迟吗?”云低冷声质问。
先前王猛只同她说,云府周围暗桩撤去的原因,并没提及其他。可云低总觉得不对,桓伊若只想看一看云迟,完全可以和苻法说明。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专门列为合作条件。现在苻法撤去暗桩的意义是不是,他不会再插手云府的事?而桓伊,不仅能随时出入云府,恐怕就是随时带走云迟,她也毫无办法。再联想先前苻法的异样,记起他说那句,她无法如愿与阿迟平安度日……云低心底涌出极度不安。
“桓伊。阿迟是我余生最大的期待……陪着他一天天长大,是我最快乐的事。我只有这么点心愿,你不要破坏好吗?”云低声音已带祈求。如果真如她所料,桓伊是为云迟而来,苻法也不再护着云府。那么她不知道她除了祈求,还能做什么……她不能失去阿迟,绝不能……
桓伊心中一痛。云低内心是多骄傲的人,他最明白,现在却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