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广利坊,封家。 封氏小心翼翼朝书房看了一眼,转身回了正厅,看到小儿子经过,不由喊住了他,道:“言雄,你过来,娘亲问你——” 封言雄呆呆道:“娘,什么事?” 封氏欲言又止,想了想丈夫的异常,最终还是问了出口:“言雄,你今天有没有惹到你爹?” 封言雄有些懵,讶声道:“我今天都还没有见到爹爹,怎么会惹到他,而且来洛阳这些日子,我也乖乖听话,从来没有招惹什么事情——娘,出了什么事情?” 封氏眼神里闪过一缕忧虑,缓缓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娘想多了……” 一个多月前猝然接到大儿子封言信的死讯,封氏几乎崩溃,一夜之间人都老了许多。她追问丈夫儿子的死因,封德彝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河南郡的公文扔给了她。 公文上说儿子私自出营被盗贼杀死了,她不相信,还想再问丈夫,但是看到丈夫死灰一般的眼神,又不敢问了。 “言信儿呐,你可是右骁卫的郎将,武艺高强,怎么会被盗贼杀死呢!” 封氏凄苦,以泪洗面,对于儿子的死因她始终存着怀疑在心中。 但是之后有好几次,封氏听到了丈夫在书房中压抑的极低的痛哭声,她就更不敢问了。她想起了儿子死讯传来之前,丈夫异常的反应。丈夫在儿子死之前联系过他,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她不敢去问,害怕自己知道更可怕的事情。 “言雄,娘跟你说,你以前就顽皮,那是因为你顶上还有大哥;现在你大哥死了,你可要好好的啊,娘也便只有你了……” 封氏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絮絮叨叨跟小儿子说道。 封言雄闻言不禁浑身一冷,颤声道:“娘亲,孩儿知道了,这些日子一直乖得很,我先回房休息去了。”说罢一溜烟逃也似的走掉了。 封氏瞧着小儿子仓皇的背影,稍稍有些讶异,不过旋即释然。自从大儿子死掉之后,封言雄仿佛换了一个人,也懂事多了,以前经常跟人打架闹矛盾,现在则几乎没有了。这是她悲痛之余,唯一感到欣慰的。 她站在厅里想了想,转身回厨房端了一碗粥回来,轻轻走到书房门口,举手敲了敲门,轻轻道:“夫君,你连晚饭都没有吃,喝一碗粥吧……” “我不饿。”封德彝神色漠然道。 “……可是你一口饭都没吃,这样太伤身子……”封氏劝说道。 封德彝木然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僵硬道:“放这儿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封氏嘴巴张了张,什么也没有说出来,轻轻把粥碗放在丈夫手边上,然后出了书房。 就在这时,门厅外面一个老仆奔了过来,急声禀报道:“夫人,外面有人求见老爷……” “哦?” 封氏闻言眉毛一皱,腰略挺直,一股凌然的气势自然生出。 别看她在丈夫和儿子那儿,和颜悦色甚至有些委屈,但是本质上,她是强悍的女人,跟丈夫一样,母族陶家同样是渤海的世家,该露威仪的时候,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老爷今天乏了,什么人都不见,让他回去吧!” 封氏不悦的声音响起。 那老仆颤巍巍跪下,卑怯道:“是,夫人,老奴知道了……不过那人称是秦王府的人,还跟我说,老爷一定会见他……” “什么!秦王府?”封氏柳眉竖起,心中一惊,“你等等,我去问问老爷……” 转身便回书房去了。 不一会儿,封德彝带着封氏一起出了书房,来到正厅,脸色阴沉地说道:“把人请进来吧。” “是,老爷。”跑仆人应了一声,出府门迎接去了。 封德彝表面上十分镇定冷淡,不过微微抽搐的眼角,还是让封氏发现了。 “夫君今天这是怎么了?秦王府来人到底是谁?难道是那个……”封氏骇然道。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 封氏抬眼望去,正看到一个黑白衣服的少年,跟在老仆后面,一步步踏进封家院中,手里拎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坛子。 “见过封舍人!在下杨浩。” 来人正是杨浩,他看到门厅门口站立的男人,果然是今天在乾阳殿外遇到的那个绯色朝服中年人,封德彝。 > “原来是少郎君,德彝失礼了!” 封德彝面无表情,同杨浩一样,也只是微微拱了拱手。 杨浩毫不在意,甚至有闲心四处看了看封家的景致,讶声道:“封舍人果然好雅致,府上布置的精巧玲珑……” 封德彝面上一抽,不知道杨浩是何用意,只好打断他:“少郎君不会是来封某家中赏景的吧?有事不妨直说!” 杨浩讶然瞧了封德彝一眼,笑道:“封舍人快人快语,我也不兜弯子了。我今天是来找言雄世兄的,他在哪里,我却没有看到。” 说完眼睛在封家院中门厅,扫视了几眼。 封氏瞧着诡异,忍不住开口道:“言雄他不在……” 话没说话,被封德彝伸手拦住了。 “去,把二郎喊来!”封德彝随口跟身后一个婢女吩咐道。 “不知少郎君找言雄何事?” 他看到杨浩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心中隐隐不安。 “封舍人不要紧张,先前我与言雄世兄可能有些误会,我来跟他说清楚。”杨浩灿烂笑道。 “怎么会呢,言雄跟少郎君没有误会吧……”封德彝想笑,但是笑声干瘪。 “真的?” 杨浩眼神突然变得冰冷,眯着眼看了封德彝一眼。 “……”封德彝一滞,竟然无从反驳。 这时封言雄跟着婢女过来了,远远地喊了一声:“爹,你找我……啊!” 却是眼睛余光看到了同样朝他看过来的杨浩,瞬间惊叫起来。 “爹……他怎么在……” 封言雄吓得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