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承沉默。
萧绥扬眸,在铜镜中与他目光相交。
她目光极清亮,如东方既白,最先破晓的一抹天光,她问:“你在怕什么”
一个连死亡都不怕的人,此刻有了恐惧。
他在怕什么
他能怕什么
胤承的手落到她肩上。
他掌心温淡的热度隔着丝绸衣料透过来,萧绥忽然意识到,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掌按在她身上的力度,不知何时起,已然沉重到她无法承受。
他低低一笑,黑眸岑静,声音沉沉:“我不畏惧阴谋诡计魑魅魍魉,不畏惧艰难险阻一路荆棘,独独畏惧,来年春光正好时,无人与娘子画眉。”
萧绥冷冷地偏过脸:“怕死便怕死,何须说得这般好听!”
她宽大的衣摆下,手指紧攥成拳,指甲不慎抠破掌心,生出一股隐秘尖锐的疼,疼得她不由微微皱眉。
她口是心非的别扭性子,由半年相伴,胤承早已了然于心。
“何必皱眉”胤承伸手轻点在她眉心,笑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明明是他在踟躇不前,此刻居然变成他劝慰她了。
萧绥抿起唇,一言不发,直接将胤承丢下,独自一人转身走进室内。
魏朝见此不解道:“殿下何必做此说法平白让娘娘忧惧,不若挑些好听的许诺说与娘娘听,哄娘娘开心——”
胤承望向窗外,天色阴沉将暮,他苦笑一声,道:“并非孤吝惜承诺,只是江山未定,皇位相搏九死一生,若孤轻许承诺,待等到有日孤身死诺销,恐误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