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拜年的长子张昕,望着模样清俊、仪表堂堂的儿子,想起他不如意的婚事,心中一层愁又一层忧。
“阿娘会为你另择名门淑女为新妇,昨晚阿娘已在佛前许愿,祈求你今年成亲,来年儿女成双。”
一听这话,张曦所有的感伤与触动,登时去了七八分,含笑道:“阿娘,原来你昨晚偷偷和佛祖说的是这个呀!”
瞧着大兄张昕不自地瞪了她一眼,张曦轻声嘟囔道:“可哪有这么快?再说了,佛祖又不管生孩子,真要求,阿娘也该求送子观音。”
其实,她更想说,送子观音好像也不管用,在那一辈子里,她和阿顾求神拜佛那么多年,最终,依然未得一儿半女。
“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华令仪忙伸手捂了捂小女儿的嘴,让她闭嘴。
张昕尽量神情自然地聆听阿娘的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午在族里祭祖时,无论长辈还是同辈,送给他的新年祝福都是希望他早日成婚,早生贵子。
几可预见,接下来到各处拜年。
他大约收到的,都是这之类的话。
尤其比他小半岁的八弟张宪,年底刚得了个儿子。
这一对比,他现在尚未成亲,就彻底成了另类,也成了所有人关心的对象,甚至对宫里的赐婚,因为两家迟迟没有动静,更没有请媒人。
众人的认可度都不高。
有那胆子大的,还拉着阿耶,说要给他说媒。
——*——*——
初二,大姐张昑和大姐夫崔阳带着儿子阿摔来拜年,上午到和惠坊张府,下午去了瑶光寺,当晚,张曦被阿耶留在和惠坊。
到了次日,跟着阿耶进了一趟宫。
杨昭训只有除夕那晚回了杨府住一晚,正旦那日清晨,就回到了宫里。
“今日不留下来?”
杨太后看了眼不远处凑在一起说话的杨昭训和张曦俩人,她如今算是发现,只要她不对张曦表现出偏爱,小侄女便不会闹腾。
“不留了,”
跪坐在下首的张婴刚一说完,就瞧见杨太后拉下了脸,只得解释道:“下午我得去长秋寺拜见竺法师,晚上我答应带阿眸去鸿池那边看灯会,听彭城王说,今年还准备了火焰,我想着小孩子会喜欢,就打算带阿眸过去看看。”
“鸿池在城外,你这回倒不怕冻着清妃了。”杨太后呵呵了两声。
“阿眸想去。”张婴只说这一句,便没有再多说。
杨太后觉得气闷,却又有气无处使。
“我昨日看了黄历,二月初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会派托冰人上杨府提亲,把七郎和临平的婚事,先订下来,但婚期订在腊月里,腊月十二的日子也不错。”
杨太后听了这话,睁圆了眼,不敢相信地望着张婴。
她还以为,哪怕用水磨的功夫,她都还有的磨,刚才她就想提,又担心吵起来,正月里,她实在不想和他为了这事起争吵。
要是正月里有争吵,代表这一年都不会顺利。
别的事上,她从来不信,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或是张婴身上,她宁可信其有。
没想到,她一翻欲言又止,还未开口,竟然直接给了她这么一个大饼,大约喜悦来得太突然了,杨太后半晌没有说话。
脸上带着笑,那丝气恼,早已飞跑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真傻了?”
“才没有呢,只是太高兴了。”杨太后笑颜大开,明艳夺目,抬头望着不远处玩闹的张曦和杨昭训,突然有些懊恼,怎么没让杨中侍把这两个孩子带进东暖阁。
杨太后保证道:“杨府那边,五郎你放心,我叮嘱好的。”说完,喜不自禁,朝着杨中侍使了个眼色。
杨中侍点头,朝着张曦和杨昭训走去。
两个孩子一离开,杨太后几乎整人就往张婴怀里扑,“这算不算是你今年送给我的拜年礼?”
“你说呢?”
“我说是。”杨太后仰头笑道,“我不管,反正我当是了,问你要了几年,这回你终于给了,我心里高兴。”
“行了,你以为你是阿眸或是新平,高兴成这样,跟个孩子似的。”张婴扶着杨太后坐正。
“我当然高兴。”杨太后突然亲了一下张婴的嘴,“五郎,这于我是件大礼。”
张婴怔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杨太后话里的意思,伸手摸了摸杨太后的鬓角,明艳绝丽,热情如火,一如当年,骨子里却更添了成熟与风韵。
他之前隐隐有猜到,而如今却得到了证实。
“珍娘,你是你,新平是新平,从前的事让它过去,我们都得往前看。”
“听你的。”杨太后伸手抱住张婴的脖子,趴在他肩头,“五郎,只要新平顺利嫁入张府,我再不求其他,除了这件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这件事,成了她的执念。
年少时痴望,影响了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