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如墨渲染,皓月当空,夜幕渐近,百福殿一片静谧,殿前的白梅树郁郁葱葱,枝桠弄影斑驳了一地的月白。青蔓自罅隙爬上朱红的墙垣,如岁月的裂痕撕扯着前尘的记忆,一寸一寸将其腐化。
往事也如同月下剪影,随风簌簌吹进我的脑海,一幕一幕,母后、父皇、白花花、李真淳、秦川、李玉和他们都突然不请自来,儿时的回忆断断续续地闪过,我忽然感觉有些眩晕,连忙扶住了殿前的大柱,觉察到时我已出了一身薄汗。
只是看到这烫金的三个大字就会情绪失控吗?我在心里鄙视自己的软弱,但对此又毫无办法。
现在可不是沉迷过去的好时候,我一手捂住脑袋拼命摇晃,努力将过去的记忆挤出脑袋。
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但确实管用,不过一会儿我的脑袋就被腾空了,只是感觉晕乎乎的,我在柱子上靠了一下,待神志清醒后正准备回宫,抬眼却瞧见面前伫立的一个人影。
那人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但瞧那人的体格,明显不是温芸,我于是心怀戒备,下意识向后退去一步,和那人拉开距离,而右手已藏在广袖中,随时准备启动袖箭的机关,我犹豫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朝那人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人影缓缓从暗处走到灯火前,他一袭绯衫,四瓣团花锦簇地开满了衣角,清风经过他的衣袖,淡雅的兰香阵阵袭来,随着一阵熟悉的气味,他的声音也如春泉般潺潺而来:“王爷,是我。”
我犹疑着抬起了灯笼,将他的眉眼照亮,暖黄的火光打在他凝如玉脂的脸庞,满天的星光洒在他清潭似的眸子里,月华轻浮在他的唇间,谦谦君子,温良如玉,整个永乐城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如此美人,天下独有他一人尔。
我在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我家沈安然,到哪都那么好看。
此刻,我听到自己心跳如鼓,仿佛是被今夜的月色蛊惑,疯狂地悸动着。
沈安然看着我轻声问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这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不知为何,我开始紧张地舌齿打颤,连话都说不清,勉强说出口还引人笑话:“本本本王……只、只是随随便转、转转……”
呸呸呸,真丢人!我暗地里骂了自己一通。
沈安然竟然听懂了,四周环顾了一番,道:“百福殿已荒废多年,景色萧颓,无人看管,王爷怎么会到这来呢?”
说着,他突然凑近,微微眯起了凤眼,兀自猜测道:“难道说是迷路了?”
令堂的!猜得这么准,你都可以改行去算命了!
我连忙摆手,干笑几声掩饰道:“不不不,百福殿是本王幼时的寝宫,本王只是想来故地重游,故地重游。”
沈安然听了我的解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王爷是想故地重游,那在下便不再打扰,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心下一惊,等等,如果沈安然走了,那谁领我回宫啊?
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我还是牵住了沈安然的衣袖,他回头双眸含笑,那安逸的神色,分明就是料到我会挽留他,却故作疑惑道:“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我松开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撇撇嘴道:“本王有事与你商议,你陪本王回宫,咱们边走边说。”
沈安然挑眉,微微笑道:“遵命。”
我和沈安然并肩走在青砖铺就的路上,月光如水泻在地上结成白霜,风铃草和韭兰相接呼应,月色如银丝,将路旁的花圃织成两条蓝紫色的绸带,在夜风中舞动着,萤火在飘浮的暗香里闪烁着。
已经……有多久没有在一起走了呢?
我怀着心思,悄悄看了一眼沈安然,他浸沉在月光里,宛如一尊完美无瑕的壁像,惊为天人,渐渐淡化了周围的一切,让人移不开眼。每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眼里、脑子里就只剩下他。每当我整个人被笼罩在他独有的气息之中,就会感觉格外地安全,他就像我的甲胄,能抵御世间的一切伤害。
这样的沈安然,怎么会暗中害我,怎么可能是他下的手?
贺兰段的话再次回响在我耳边:“一个人的好坏不能只通过他的行为去判断,而更应该以他行动的动机缘由去甄别才是。”
我沉淀了一下自己的情感,而后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沈安然道:“你是不是被人利用了?”
看着沈安然迷惑的神情,我才知道自己问得有些唐突,于是仔细阐释道:“本王的意思是,你之前有没有受人胁迫,做了一些自己不情愿的事情?”
沈安然听罢,黑曜石般的眼睛如同蒙上一层雾纱,让人捉摸不透,他停下脚步,神色严肃道:“王爷可是听旁人说了些什么?”
我也停下来,与他对视道:“那你又是否真的做了那些事呢?”
沈安然不语,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的神情变化莫测,让我看不穿他心中的想法,良久,他才道:“王爷这是在……怀疑我?”
我的心一个咯噔,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