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但蛇姬是妖，所以老僧当年说的，是妖生若只如初见。
只是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所以，只如初见这样的话，只能停留在嘴里。
所以，此时蛇姬站在这头，老僧困在那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现在还和当年的你一样。”老僧看着泪目两行的宫装少妇，眼中满是温和笑意。
蛇姬看着老僧，微微摇摇头，泪水瞬间蒸发，眼神变得凌厉且坚定。
她没有接老僧的话，只是再次往前踏了一步。
老僧身后的佛像金身突然亮了起来。
就像蛇姬对那个棺内少年有些不喜一样，这尊佛像对蛇姬此时的行径，也有些不喜。
一股如山压顶般的气息瞬间笼罩蛇姬，重若千钧，顿时让其动弹不得。
蛇姬银牙紧咬，短短一瞬间，她额头已是细密的汗珠，由此可见佛像金身之威。
“这尊佛像，对妖类极为克制，你不要过来。”老僧看着蛇姬拧起的秀眉，有些不忍，“当年师门用佛像金身将我镇压在此，对你自然做了防备，就算你拼着性命不要，也无法解开此地封印。”
“我再也不是当年的我。”
蛇姬狭长的双目微眯，身上气息突然暴涨，一道巨大的青蛇虚影突兀出现在她身后，蛇头之处嘴巴大张，其间一道黑色蛇信不停吞吐。
右脚点地发力，蛇姬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残影，眨眼间便到了老僧身前，然后一把抓住贯穿老僧双掌的那条锁链。
锁链突然变得如同一块烧红的洛铁，蛇姬两只玉手握在其上，瞬间便传出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
老僧看着蛇姬突然惨白的脸色，眼角满是猩红的血丝，只觉得心脏突然被狠狠揪住，呵斥道：“松手！”
这种灼烧，伤及神魂。
尽管此时手掌传来巨大的痛楚，令蛇姬双臂都有些微微颤抖，额头上的汗珠已汇聚成一条条小溪，顺着面颊流下，但她一如当年那个青衣小妖和老僧初见那般，俏皮地笑了笑。
“不松。”
身后青蛇虚影蓦然仰天发出无声厉啸，蛇姬眼神再次变得凌厉坚定，她不顾双掌之上传来的巨大疼痛，只是再次抓住贯穿老僧双掌的金属圆环，双手同时发力，往外一扯。
身体如遭雷击，一丝鲜血顺着蛇姬的嘴角溢出。
圆环同时顺势而断。
老僧身上共有七处这样的禁制，除去双掌，双肩、两只手肘关节、两只膝盖上皆贯穿着这样的金属圆环。
哪怕此时只断了一处，蛇姬脸上依然露出满足的笑意。
哪怕她为此已是付出极大代价。
同时她再也无法承受老僧身后佛像金身之威，身后青蛇虚影蓦然变得黯淡无光。
那尊佛像此刻仿佛受到了亵渎，陡然传出一股巨大的压力朝着蛇姬轰击而去！
与此同时，那条断了一处的锁链突然如同活了过来，如一条铁鞭朝着蛇姬身上猛然抽出！
一鞭之威，足以要了此时虚弱不堪的蛇姬的命。
“够了！”
这话，是老僧说给身后佛像听的。
但那条锁链依然不依不饶，仿佛不将蛇姬诛杀在此誓不罢休。
老僧见状，脸上无悲无喜，他的双手此时已经脱离禁锢，一只手缓缓伸出，速度不快，却一把将那条快若闪电般的锁链握在手里。
顺势一扯，竟直接将锁链从佛像金身上扯了下来。
离了佛像的黑色锁链犹如一条愤怒的黑蛇，在老僧手里兀自流转不定，老僧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手腕翻转，黑色锁链直接消失在老僧掌间。
“何必如此？”
老僧看着蛇姬此时有些踉跄的站在大殿门口，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蛇姬撩了撩耳边青丝，不顾形象的坐在大殿门口的门槛之上，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看着老僧双掌那两个狰狞可怖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笑了笑，俏皮的像个小女子。
“我乐意。”
说完，蛇姬轻轻喘了口气，满脸不以为意，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事实是，她付出的代价是足足跌落了一个大境界。
对她这种妖类来说，这需要很长的岁月，而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切都付诸东流。
虽然蛇姬是只大妖，本就寿命悠长，但苦修而来的修为如此挥霍，怕是谁都会痛心疾首。
一个大境界的提升不仅在于苦修，还在于机缘和顿悟，特别像蛇姬这样的大妖，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蛇姬自然也会心痛自己的修为。
但为了老僧，她乐意。
哪怕就是为老僧断了一处禁制，她也乐意。
老僧自然清楚蛇姬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再多说什么未免显得过于浅薄，所以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声，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