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命
“你会为了她甘愿永远留在黑暗之中。”
“是。”
“救她也沒有用。三族灭神命中注定。此战颠覆洪荒。她必命丧于此……”
“既然她还有未來之说。那说明你此刻已经决定救她。”
“你怎么对神族存亡如此漠视……”
“天地亡我。我便血洗天地。命运逆我。我便与命为敌。”
“好一个帝释天……”
“本尊决不会让她死于圣战。”
黑暗里。达达顺着前方的红光走去。
那是一片盛开在忘川之畔的曼珠沙华。在那娇媚妖艳的朦胧红雾里站着两个人。
帝释天的神情。像是被一刀刀雕刻而出。锋利。决绝。他看着阎罗。紧迫的目光不容放过阎罗的任何一丝犹疑。
阎罗静默地与这道尖锐视线对视着。那从容不迫。让他看上去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孤客。仿佛已将这尘世万千摈得干干净净。
“她终有这一劫。你早已洞悉却还是带她來到琰摩城。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帝释天寒冷彻骨的声音传來。
阎罗只是微微侧了侧眼。看向漆黑一片的忘川。
“既然天地间唯一能透彻命运之人就是你阎罗。那你就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帝释天沉下了声音。
达达扯了扯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想要什么……”阎罗似是在问自己。但下一瞬。他却悄然回过头。看向达达。那幽静的眼里。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与那双深刻眼神相对。达达心下一惊。整个人腾了一下。醒了过來。
这是梦。
她睁开眼睛。又是那张黑色的大床。
不知凉风从何处而來。穿透这空旷的大殿。明明于立柱横梁之间徘徊回荡。却能摩挲于她心里。带起一阵阵淡淡忧愁。
寝殿内空无一人。
“阎罗。”她从床上站起身时。险些跌倒。头脑依旧昏沉一片。长发从耳畔扫过。垂在地上。是一团雪白银丝。
她愣住。鼻尖一酸。泪意已经润湿了眼眶。
寝殿的尽头。那袭雾色般的漆黑长袍静静地挂在墙上。她在它跟前伫立良久。缓缓取下它。穿上。
彻骨凉意。顺着贴身之衫覆满她存存肌肤。她抓紧袖口。强忍住心中汹涌的苦涩。眼泪却顺着面颊潸然而下。消失在黑暗里。
她知道。此时她身体里的灵魂是阎罗的。他把灵魂给了她。他心内所有的思量与情绪。也随着他的灵魂一同到來。被她一一获悉。
那种洞悉命运的悲哀。逐渐麻木的悲哀。还有被他深藏的全部情感。
达达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他的地位决定了他藐视这世间所有。可是当他的所有想法和境遇随着这冰冷的灵魂注入她的脑海里时。她却感同身受。仿佛自己就是他。对于那每分每秒所闪过的思量都能清晰捕捉。每个点滴。都足以让她愧疚。
原來从一开始。阎罗就知道她。
从她八十岁回到舍摩婆帝。历经艰难岁月终于來到冥界。他就已经知道这不可逆转的命运终于开始了它的计划。
他让她随孟然齐去如意城。是因为他知道夜叉与阿修罗一战的必然。他需要牺牲她來铲除舍摩黎这个天神最大的敌人。但当她随孟然齐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在这最后一刻会用自己的全部灵魂來拯救她。所以他给了她那朵曼珠沙华。
达达蓦然发现。这世间最想要颠覆命运的人是阎罗。只是他用了最隐蔽的方式。看似顺从无争。他才是那个手持线绳的人。她只是他的木偶。代他一步步去完成他的使命。让那场屠戮天地的大战平息。天神。阿修罗。夜叉。罗刹。都得以解脱。
最终。他以这残酷至极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面对抉择的艰难和痛苦。如今达达一一尝到个中滋味。可她竟不知该不该恨他。
这样的命运是何等狠心。它设计了所有人。就连天帝冥王亦难逃其中。她回想起当初回到舍摩婆帝的那一刻。穿过所有异样的眼光來到王城的大门。执意一步步走上这条注定艰辛的道路。她从來都视之为勇敢。却沒料想到如今细细寻思。竟越发觉得那是何等天真。
她想问问那个执掌命运的人。如果一开始她沒有那么多的执念。这一切还会不会发生。阿修罗。天神。夜叉。这三个被紧紧绑在一起的种族。会不会也沒有那么多牺牲。然而命运这张大网中的人都太执着。对于仇恨。对于荣耀。对于命运。或许并不是这样的命运选择了谁。而是一开始他们就选择了这样的命运。
谁都沒有赢。
达达裹紧了黑色长袍。缓缓走出琰摩大殿。
出现在这漫长台阶下的不再是一片昏沉死寂的琰摩城。与之相反。整个城市大火肆虐。哀嚎滔天。所有的房间都是刑房。里面全是罪孽深重的灵魂。各种残暴血腥的刑法被施于其上。反反复复永无休止。
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