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在他面前合上双目,圣洁细腻的前额,也写满决绝。他突然怕起来,半生的嗜血杀戮,一颗心早已冷坚似铁,却不忍目睹眼前美丽不可方物的她,变成毫无生气的尸身,她举起手刺向自己的刹那,他彻底失去自持,大喝一声:“慢!”
她本不再抱有希望,听到这声阻拦,倒像一下子失了力气,手渐渐松开,那支冰凉的笔铿一声掉落在地,泪水涌出如泉。
他似也松了一口气,欲走上前,谁知她退后一步,转了身子,他知她在做什么,只得定在原地。她缓缓解着上身的衣物,泪水早已浸湿衣襟,那种冰凉触及冰凉的手心,冰凉复加冰凉,便成一种奇异的寒凉,将整个人冰冻起,仿佛不堪触碰,触之即碎。
少女的体香四逸开来,室内顷刻间无比旖旎绮丽,绸衣若水流淌在玉足纤立的地方,她压抑着啜泣,良久方转过身来,他忘了呼吸,恍然入定,疑为瑶池仙畔一株饱蘸天地灵性的白莲花,冰肌玉骨卓然物外,也是此刻,他知,她是他此生的佛,不需刀光剑影,就能令他放下屠刀,肃心皈依。
她又羞又愤地立在那里,无着无依,不知为何炎炎夏日,他觉得她冷,他收敛了心神,不待她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无限爱怜地望着她,她微微抖着,胡乱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头埋在那里,却又排拒他的气息,微远了他的胸膛,因此他的衣襟由她抓着远离了结实的身体,她似挂在他的身上,在欲掉未掉之间。
稀薄透明的罗帐拂过手臂,有沁骨的凉意,他轻轻将她放至榻上,她想起方才曾有另一人躺在此处,不由厌恶至极,本能朝里缩了一缩,好像那里才干净些,这就好比在污淖中找寻净土,自欺而已。连这身体也将不再洁净,还讲究这些做什么,她不由苦笑出声,随之盛放的悲戚似花朵,开至极致便是萎落,令人心生叹惜。
他痴一样,望着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这世上原是有一种女子,是与心生在一起的,她疼她痛便是自己的心跟着在疼在痛。给她自由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难道真得就这样放了她,放了她?
他舍不下,这刚刚才得来的……还不曾为他所有。他这半生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本精于决断,只因每次犹豫都会付出血的代价,现下却犹豫不决起来。她不明他为何只怔怔望着她,又似不在看她,那两道张扬的浓眉,像刚刀的利刃,宽大的前额闪着幽光,坚毅的唇线抿着,星芒迸溅的双眸中正映着惊恐不已光洁胜雪的自己,她险些歇斯底里,崩溃的疯狂正在酝酿。
他察觉到她极度不安,俯下身,自一边拉过细绸绢花薄单笼在她身上,那种贴近肌肤的似水滑凉,促她一醒,而后眉心舒展,不由有了一丝放松的神气。他情不自禁伏首在她脖颈间,那里幽香暗逸,不由自主,一声微微叹息自唇间逸出,他就像一个遍寻四处,终于找到怀抱可依的孩童,倏然间心满意足。
她的身体却不由得一紧,他才有所觉地贴在她耳边轻轻说:“莲儿,我屈从——于你,你明日可以离开!”她听到自己的小名自他口中轻轻吐出,意外之余,身体不觉一震,不曾想他后面的话更令人生出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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