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同一所初中后,杨白对我的看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开学第一天我照例和他一起出家门,等他走出巷子之后才晃着时间悠悠地往学校走,刚走出巷子就看到杨白倚着墙壁在等我。我只是瞟了他一眼没停下脚步接着走我的路。
“你等等。”杨白叫住了我。
我侧头:“干嘛?”
“以后一起上学吧!”杨白红着脸说这话的时候特忸怩。
我想我大概也就是哪个时候得到他的认可的吧!
收起回忆,看完了老屋,我也觉得肚子饿得紧,就问:“小吃一条街呢?在哪里?”
“就在附近,经过枫产林就是。”杨白笑笑。
我却怎么都笑不起来,一听到枫产林的名字我就头皮发麻。
枫产林离老屋也不过五分钟的脚程,穿过两条大街就是,但在镇上呆的那五年里我却一次都没去过那里。每每都会绕道而行。
初中的时候,我曾听几个男生讨论过枫产林,说里面有两排苹果树,每到秋天果实熟透却没人敢去采摘,因为那地方阴气实在太重,大夏天的刮起一阵风都让人冷的直打颤。有人贪小利秋天穿着高筒胶鞋到枫产林捡果子酿果酱,林子里铺着厚厚的枫树叶和熟烂落下来的果子,穿着高筒胶鞋走路也非常艰难,如同走在沼泽地里,一个不小心就会采空,腐烂的叶子和果子会漫到膝盖处。外地流浪汉和未满十岁夭折不够盖棺的小孩子尸体都被人用破席子卷着仍在那里。时常会有采果子的农人在里面踩到尸体,胆大的会翻开席子在死人身上找值钱玩意儿发死人财,胆小的看到都冒虚汗,回家盖着被子都得大病一场。
听过这些故事后,当天晚上我就做恶梦了。梦到自己六七岁的样子坐在枫产林中最粗大的一棵果树上摘果子吃,崔诚穿着高筒胶鞋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我笑,边笑边说:“颜颜乖,多摘点果子扔下来,回家我给你酿酸甜的果酱吃!”
正当我摘了很多果子往下扔的时候,崔诚拿一竹篓子在下面瞄准了接,看我扔的架势,他后退了两步,突然腿像是踩进什么泥坑里似的往下陷了十几公分。
我站在树上看的分明,在层层叠叠腐烂的叶子下,一双水泥色的腐烂肮脏的手正拽着崔诚的鞋子努力地往下拉。我看到地上的落叶此起彼伏翻腾如波涛一般汹涌,而这汹涌的叶海下是一双双正快速向崔诚靠近的腐烂的手。
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大喊着:“爸爸,快逃,快逃!!!”
崔诚仿佛听不到我说话一样,依旧纳闷地看着往下沉的胶鞋并努力试图拔出脚来。
终于,四处潮涌而来的无数双手淹没了他,将他拖入地下,顷刻,林子恢复平静,崔诚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竹篓子孤单地掉在地上,里面还有两三个我扔进去的果子。
我恐惧地缩在树枝上,不敢哭也不敢跳下去逃走,我就一直那么害怕地抱着自己坐在树枝上。终于变成了森森白骨一堆。
如果不是林如茵到我卧室叫我,拍醒了我,我恐怕会在那个可怖的梦境里一直呆着逃不出来。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冷汗,把被子和枕头都浸了个半湿,在家休养了好多天。
很奇怪,我明明没有去过枫产林,却可以把梦做的这么逼真,好像这件事真实地发生过一样。
从那之后,我听到枫产林这三个字都会出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杨白发现我的异常,关心道。
“突然有点不舒服。”我咬着下唇艰难地说道。
本来我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回家的,但不知怎么,我有一种强烈的奇异的预感,我必须要去枫产林,那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要不我们先回家吧?”杨白提议。
“不行!”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该死的心脏,好像要冲出我的胸膛让我立马暴毙一样。“我们去枫产林看看吧,小朋友们都快放暑假了(当时是农历五月初四,公历六月十五),那里的叶子也都长茂盛了,肯定很凉爽。”
杨白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没反对。
还没到枫产林的时候我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很难得的有了惧意,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童年阴影了,太深刻了!
走到枫产林边儿的时候,那种寒意更甚,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神经紧绷地看向林子深处。
“你干嘛?”杨白看着我警惕的神情,有些不习惯,“害怕进去?”
我觉得我的脸一定比白无常的脸还要白,几乎要供血不足晕过去。
“去苹果树那里。”我听的出,我的声音在颤抖。
杨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没吱声,直接带路。
我觉得自己已经走到林子很深很深的地方了,杨白指着附近的两排矮敦实的树种说:“就是这些。”然后如同猴子一般伶俐地爬上最近的一棵树,俯视着我对着我笑,露出森森白牙。
我仰视着他,忽然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