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起,沾染着的风霜之意几乎坠了下来,她的身高并不算矮,只是很瘦,皮肤很干燥粗糙,人才中年,盘起来的黑发之中都隐隐夹带着几缕银丝,黑色的刘海长长地垂落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娇小可怜,其实仔细算起来舒秀桑的年纪还没有邢钧那么大,但是邢钧站在她面前,恐怕说是她儿子都不会显得十分突兀。
一直没怎么说话而是在盯着总办外勤组群聊里的其他组员汇报的封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道:“舒秀桑?”
“是、是的。”她忙不迭应道。
封容却问了个似乎是题外话的问题,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听说你是从北方嫁过来的,令尊和令堂现在身体还好吗?”
舒秀桑一愣,脸上掠过些许明晃晃的哀凉,“谢谢警官关心,我父母几年前已经去世了。”
封容早就把她的身家摸个底朝天,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会儿只当做不知,适当地表示了一下自己提及这件事的歉意,转而又道:“山长水远的,你也一直没回去祭拜过吗?”
部长大人的话完全是一句句地往人身上戳,舒秀桑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喃喃道:“为人儿女,我的确不孝……”她不是不想回去,是她嫁到贺家以后就一直没机会回去,被儿女和一家子农活家事拖着,想走开一天都不敢走,她大儿子一岁多的时候她去打工都是背着孩子去的,而舒家那边,一开始她父母只是单纯地不想和她联系,每次她打电话都被挂,后来老了,又气她居然真的十几年不愿意回家,他们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在别人家做牛做马,只当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倔着脾气不肯原谅他们当初的阻挠,两人双双辞世的时候还放话让舒秀桑的兄弟姐妹别告诉她,也别让她来他们坟前假惺惺。等舒秀桑得知他们过世的消息时,已经距离父母的丧礼大半年了,她当场愣住,抱着从未见过外公外婆的儿女嚎啕大哭,嫁到贺家以来她连眼泪都不敢轻易在人前掉,那一次是她哭得最光明正大又最伤心欲绝的一次,只可惜后来还是有各种琐事拖累,父母逝世已经好几年,她竟是未能到他们目前磕个头。
没等她从那股悲伤中走出来,封容又道:“你有没有想过和贺福离婚?”
舒秀桑僵住,“这……”
封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据我所知,他对你并不好,家暴是一种很恶劣的行为……而且刚才我在外面听着,他们家对你也比较一般。”
这个“比较一般”说得相当委婉,可也不客气,纵然舒秀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被这个英俊优秀的男子这么平淡地当场说出来,舒秀桑脸上还是闪过了一抹难堪,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到,如果当年没有遇到贺福,她嫁的人也会是这样的,优雅从容,衣食无忧,不过没有如果了,她摇头,“我……我没有这个想法……”
“你在担心以后的生活和两个小孩的抚养权?”封容有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钢笔,“也许我能帮上你一些忙,家暴是一种很恶劣的行为,抚养权,赡养费,甚至是夫妻共有财产,这些都不太成问题,还是说,你更希望他去监狱里蹲几年?”
“不!”舒秀桑下意识地道,这大概是见面以来她发出的最大、最不带迟疑和胆怯的声音,身子都下意识半倾向封容的方向,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微微反应不过来,怔然于自己的举动,一些青青紫紫的属于被殴打的痕迹在她的动作之间暴露出来,她却没注意到也暂时没心情去掩饰了,好一会儿才颓然地缩回了身子,哑着声音道:“抱歉,我太激动了,不过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想离婚。”
封容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良久才道:“你也不是那么愿意回去祭拜你的父母,你怕你一走,贺福就不要你了?”
还以为他打算结束这个话题的舒秀桑骤然听到他的话,浑身便是一震,牙齿生生打了个颤,“我没有……不,我是说他不会,我们结婚那么多年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婚呢?”
“你的意思是,你们结了婚,还有儿子和女儿,你也为他们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所以也不方便离婚?”封容全程都没有被她的情绪影响,连上下起伏的语调都没有变过,“而不是因为,你们之间还有感情?”
舒秀桑的眼神漂移不定,她呢喃:“感情……怎么会没有感情呢,我说了,那么多年了……”
“怎么样的感情呢?”封容不紧不慢地问,“爱是一种,恨,也是其中一种……”
舒秀桑猛地意识到什么,“他恨我,是不是?他说了他恨我?”
封容却摇了头,“不,他说你恨他。”
舒秀桑的眼睛蓦然睁大,愣神了好一会儿,然后她的眼眶倏忽就红了,她哽咽着道:“我没有……”她猛地用十指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之间渗了出来,“我爱他,一直……从没变过……”
哪怕生活抹去了曾经的她身上所有对未来的憧憬,却从没抹掉她对贺福的一分感情。
舒秀桑的笔录做到这里为止,虽然看起来封容没问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她也很快收拾了心情,恢复了之前那副麻木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