栋雷米村。
砖石房、茅草房或密或松的散落在平实宽阔的泥路两旁, 这座自给自足的小村落,宛如与世隔绝般的宁静。
极目四望,一片片葡萄庄园中, 绿油油的葡萄苗被梳理得整整齐齐,举镰刀的身影在不断延展的金色麦浪中变得微渺。一条小河绕村而过,黄泥道路像一条金色的绸带, 从房舍中蜿蜒而出, 直通远处的浓绿山林。
苏试握着赶羊鞭走在前方, 身后跟着一小群绵羊, 底下还有一只矮叽叽的黑脸小绵羊迈着小短腿时不时地蹦跶几下,跟上队伍。
赶羊鞭上的细绳, 因他随意的挥动,正充满韵律感地晃荡着。
一只绵羊被葡萄幼苗所吸引, 从路边向着葡萄田探出头去, 想要啃一口绿油油的葡萄叶。苏试从腰袋中取出一把软小麦,捂在绵羊的嘴上, 轻搂着它脖子, 将它逗引回大道。
“贞德!”
苏试转过身,跑到他面前的男孩子是那种乡下常见的农夫,宽大的双手布满农活留下的粗茧。他的手中握着一个透着红晕的苹果, 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抓耳挠腮。
苏试不为所动, 准备拒绝, 但男孩却把苹果往他手中一塞, 转身快速地跑了。
苏试沉默了一下, 继而转过身,单手抛着苹果,慢悠悠地向着山林走去。
天空干净得发紫,空气澄澈如洗,山林木叶芬芳而香甜。
苏试带着羊群朝山顶爬去,绵羊毛绒绒肥滚滚的身体在岩石上轻盈几跃,跳上了高处的草坡。
小黑鼻羊在作为台阶的大岩石块前拼命向上蹦跶,却只能像个毛绒团一样在原地不停弹跳,不由急得“咩咩”叫。大绵羊跳下山坡,优雅地为它演示一遍跳跃。奈何小黑鼻羊羊小腿短,怎么也蹦不上去。
苏试爬下山坡,将黑脸小羊一把捞起,揣在怀里。
小黑鼻羊四蹄朝天,身体团成球,舒适地窝在他的怀中。
绵羊在山顶吃草,苏试便躺在一块平坦的岩石上,随意地在麻布裙上抹了下苹果,咬了一口,脸就不自禁地皱了起来……虽然是一片心意,但实在太酸。
他看着苹果思忖一会儿,便伸出手对着在不远处啃草的小黑鼻羊扬了扬手:
“咩咩。”
苏试把苹果给咩咩吃,咩咩吃了也嫌酸。
苏试将剩下的苹果随意啃了几口,便随手一扔,抛物线地将苹果扔往身后去了。
苏试盘着条腿坐在岩石上,将指尖沾上的苹果汁捻在身侧的一片绿叶上。
他穿着线纹粗糙的未曾染色的亚麻长裙,一身衣着看上去比年老的妇女还暗沉,然而长长的金发却使他叫人觉得异常灿烂,由松到紧的麻花辫将长长的金发束悬在他脑后,只散落些微发,许轻风抚动。
那透着淡淡的瑰色的肌肤,靠近了或许可以闻到玫瑰的芬芳。
他的脸庞分明带着女孩子特有的绝美稚嫩,却没有丝毫的娇柔婉转之色,反而透着少年般的清淡气质,因而显出一种雌雄莫辩的美丽。
大约是“圣光护体”为了营造“圣洁”效果,苏试现在的少女身体,显然不是农村少女的画风。
是的,农村少女。
在最初的害羞之后,苏试花了不少时间才适应了这个新身份——比起无法接受从男人变成女人(反正只是暂时的),他觉得洗澡换衣服之类的问题,对他来说挑战性更大。
……看到、或者触碰到“自己”的身体会有一种淡淡的羞耻感。
不过比这更为要紧的是,作为一名农村姑娘,他要怎么参与到国家大事之中?
在这个时代,农村女孩结婚很早,只有最贫寒的才会不结婚——她们或者去城镇里当女佣,或者一辈子不结婚,住在已婚的兄长家里帮忙干活。
放眼未来,他的人生应该是结婚生孩子放羊种菜做家务——男人和女人所能做的事是限定明确的,而阶级几乎是永不改变的。
没有特殊的奇遇,农民的儿子只会是农民,偶尔可以幻想一下自己成为骑士或者为教会服务。父母们若能将幼子送出去给贵族当仆从,便以为是交了天大的好运了。
现在的苏试,只怕连脱下裙装都做不到。
而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前,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最擅长的事情无非是读书和学习。排兵列阵、阴谋诡计、经商致富……他通通不会,造玻璃不会,造肥皂也不会,历史书上讲过的木头块刻的活字印刷机,都回忆不起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让他以农村少女的身份去左右时局,在宫廷里长袖善舞……苏试自己想想都觉得好笑。
如果穿成贵妇倒还有点可能。
苏试不禁想起清穿剧里面,穿越女再怎么背都能穿成进宫选秀的秀女,从而开局就跨入“中央”的门槛。他却常常是和目标任务相隔十万八千里,估计连城堡的大门都摸不到,想要独自远行只怕都不可能。
即使是展开自己的想象力,苏试也想不出来目前的身份能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