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公馆的客厅中透着火光。
壁炉已经有人烧得暖烘烘的了, 谢伊正独自坐在那儿,侧对着门厅的方向。
宽肩窄腰, 气质凛然。
只不过一个背影,却依然蛰伏着令人心悸的肃杀。
忽明忽灭的炭火使得那张冷峻的面孔更加轮廓分明, 一缕碎发垂在谢伊额前, 许久没有打理的胡茬和右眼上的一道淡色伤疤, 都让这个不能说是如何英俊的男人,充满着不可言说的男性魅力。
听到了乔治娜进门的声响, 谢伊沉默地循着声音望了过来。
跳跃的暖黄色光线下, 少女单薄的身形形成一个朦胧的剪影,本该握抢的手被昂贵的蕾丝手套包裹住, 炫目而精致的衣裙令她的一举一动都有着名门淑女的风姿, 金发柔美,蓝眸动人,红艳艳的嘴唇就仿佛那些丹迪子弟口中所说的玫瑰含雪。
是的, 那个曾经营养不良的小鬼,现在已经长成了真正的女人。
不似雏菊, 反似玫瑰。
谢伊深色的眸子注视着乔治娜,“你和巴比伦巷那边还有联系?”
“唔——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乔治娜向他走过去,方才那种清冷又梦幻般的诗意氛围似乎只是谢伊的错觉,她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一边大大咧咧地随手解开发髻, 一边摘下那上面略蔫了的白玉兰花环在手里把玩, 疑惑地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爵士呢?”
她金色的长发在火光中披散了开来,为她那张堪称明艳的面庞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谢伊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在研究所。”他说,“下午有人上门找你,我认得他,是格林特的弟弟。”
乔治娜神色坦然,轻轻拨动了一下她的金发,“哦,我和我的朋友合作了一份新报纸,格林特手下的人负责在城里销售。”
谢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我希望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殿下。”
乔治娜朝谢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她的眼睛由于光线而显出几分浓郁的深蓝,金色的睫毛又长又翘,仿佛那上面盛着细细小小的碎钻,两片沉沉的密密的阴影投射下来,让她的眼神看上去捉摸不透。
那两片形状优美的红唇轻启,说:“那么,你又清楚你在对谁说话么,庶民。”
谢伊一愣,两道上挑的眉已先一步拧在了一起,面上流露出愕然又沉痛的神色。
乔治娜忽而扑哧一笑。
“哦,天,我以为这一整晚的宫廷晚宴已经让我受够了。”她把右臂搭在沙发上,抬眼回以一个斜斜的坏笑,“我请求你行行好正常点说话吧,亲爱的寇马克先生。”
谢伊松了口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身上那种凛冽的气场显而易见地柔软了下来,然后说:“好吧,公主殿下。”
“有完没完呢——”乔治娜单手支着下巴,语气戏谑:“还是说,你想听我说:我谨以我的一切,誓死维护皇室的荣耀以及尊严!”
话音未落,她已经歪着脑袋止不住地笑了起来,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狡黠模样。
谢伊暗道自己多心,于是说:“新年过后,我要回美国了。你……一切小心。”
“你又要去美国?”乔治娜一愣,把手里的花环往桌上一丢,“哦,其实我也准备去欧洲一趟。”
“欧洲?”
“有些事情需要我亲自去办。顺便一提,如果不是非常麻烦的话,能不能在美国帮我找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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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报》,一份有史以来最讽刺、下流、猥琐、无礼的报刊!
——《泰晤士报》
新年伊始,一份由街上的流浪儿兜售的小尺寸版式日报以其低级趣味和独家头条,在满足里伦敦城里人们对于上流社会的窥私欲的同时,也以墨尔本勋爵威廉.兰姆与名媛卡洛琳.诺顿夫人的通奸丑闻以及这位现任首相大人的过往情史,在《泰晤士报》的尖酸批评下顷刻间一炮而红。
尽管由于威廉四世对于墨尔本勋爵的信任,墨尔本政府并未立即倒台,但这很显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这位辉格党政治家的前途,也动摇党内对其的支持,令墨尔本勋爵不得不在英王陛下之外,寻求更多的政治支持,而他的目标之一,就是未来的女王,亚历山德丽娜公主。
另一方面,这位焦头烂额的首相也在暗地里派遣人手,追查这份报纸的来源。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在追查到第一份报纸来自于巴比伦巷之后,他们所掌握的线索就断了。
巴比伦巷是白教堂区那些孤儿和童工的聚集地,而白教堂区是伦敦最混乱的地区之一,帮派林立,犯罪频发,连苏格兰场也对此束手无策,更何况是势单力薄的墨尔本勋爵。
首相的桃色新闻大行其道,与之相比,白鸟慈善基金会将要创办第一座白教堂区慈善学校的消息,就显得没有那么引人瞩目,也出人意料地没有触碰到上层贵族的敏感神经。
河岸区的一间办公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