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钦玉笑眯眯端详曲朝露,冲她作揖施礼,温润道:“那么嫂夫人,我们就先失陪了,抱歉。”
曲朝露笑道:“节度使言重了,反是我应该谢你护着昙华。”说罢盈盈欠一欠身,眸中蕴着感激。
杉钦玉大方笑道:“应该的。”言罢,和严凉交换了眼神,两个人去往那边的凉亭。
曲朝露来搀扶了徐叔,小心随着徐叔的步伐,缓缓走着,耐心而婉顺。
“徐叔小心脚下。”她提醒着徐叔,送徐叔去了侯府的花圃。
徐叔要在花圃里整理一段时间。
他不让曲朝露插手,曲朝露也就没有添乱,索性在侯府里随处走起来。
侯府被徐叔照看得很好,虽然人去楼空,萧索寂寥,但并不杂乱颓败,至少还保留着它的气度和尊严。
曲朝露分花拂柳,随意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侯府的侧门。红墙上爬着的茂密五叶地锦因着隆冬的枯萎,显得过于斑驳,仿佛将高高长长的红墙分割成无数个裂块,拼接成安静冷寂的图案。
院墙外有吹奏乐曲的声音,由远及近。
曲朝露随意听了一听,奏得是哀乐,应该是有亡人出殡,送葬的队伍即将走到侯府侧面这条街。
她忽的心生一念,该不会是常欢翁主出殡吧?
与常欢翁主的仇怨,已经随着常欢翁主落入十八层地狱而终结,曲朝露已经释怀了,只是偶尔想起那些去轮回转世的鸳鸯湖水鬼们,还是有淡淡的伤怀。
这会儿索性也无事,她便隐了身,轻轻飞起,坐在了高高的红墙上,望着那送葬的队伍。
那队伍还真是给常欢翁主送葬的,黑色的棺材,白色的挽布,一行人持着猎猎白幡,一路吹奏哀乐,飞撒纸钱,浩浩荡荡的走入侯府侧面的街道。
棺材两侧跟着些侍女,都在悲伤的哭泣。大长公主和驸马爷也跟在棺椁旁,脸上尽是泪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扶棺之人……曲朝露看向这人,瞬间倒吸一口气,震惊激动的宛如浑身的肌骨都在巨颤。
老僧!那个老僧!
曲朝露眼中如燃起了两团火簇,焦灼在老僧的身上,死死盯着他。
常欢翁主是老僧的徒孙,怕是徒孙出殡,做祖师爷的怎么也要来送上一程。所以这老僧再度出山,回到豫京。
曲朝露盯着他,视线飞快的在他身上掠过,尔后落在了他腰间的葫芦上。
就是那个葫芦……她不会忘记那葫芦带给她的噩梦,不会忘记小葵是如何消失在那道葫芦的佛光里。
纵观老僧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个法器是装鬼的。只要小葵没有魂飞魄散,就一定还寄生在这个葫芦里,日日被老僧炼化、洗脑,好将小葵炼化成一个效忠于他的傀儡厉鬼。
小葵,小葵……她要救她!
曲朝露狠狠一咬牙。
她也好,严凉也好,他们都无法踏出豫京城半步,所以只能等着老僧自己进来这座城。
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既然老僧来了,那她说什么也会把蒲葵抢回来,决不让老僧再离开这座城!
那老僧忽然抬起头,看向曲朝露所在的位置。
曲朝露隐身了,他并不能看见,却是直觉感到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存在,就仿佛自己被一双冥冥之中的眼睛盯住了。那是一种充满寒意和杀气的眼神,他甚至察觉到空气里细微的冰冷。
曲朝露双眸眯住,眸底有冷然如冰雪的神情。她站起身立在红墙之上,暗暗计算着时机,找准机会,猛地朝老僧冲过去!
老僧只觉得一股迫人的威压袭来,夹杂寒意,如数九寒天扑面而来的冷风,煞是犀利。
他心中大骇,忙凭借身手朝旁掠去,试图躲开曲朝露这一击。
老僧的反应令大长公主等人诧异,大长公主惊呼道:“师父怎么了?!”
老僧喘着粗气,落地站定,一手竖在胸前,沉默片刻,慌忙低下头注视自己的腰间。
他看见,腰间的葫芦,没了。
老僧不免大惊,却不知方才袭击自己之人去了哪里,他高声向周围问道:“尊驾乃何方神圣?老衲与你无冤无仇,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抢夺老衲的法器?”
没有人回答他,而方才还徘徊于此的寒意,现下已散得无迹可寻。
老僧不甘的咬着牙齿,眼中闪过一丝愤慨而心痛的光芒,掺杂极致的不甘。方才那来者无影无踪,他试着施展追踪术,却完全追踪不到那人和葫芦的去向。
眼下,只能先送他的徒孙去下葬了,再好好的用些法子,寻找那个夺走他葫芦之人。
那葫芦可是他宝贵的法器,葫芦里积攒了他多年来炼化的一个个傀儡。那都是他的财富,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法器落入他人之手。
老僧的眼波划过周遭四面,含了深深的决绝和冷厉。他必定要找回他的葫芦!掘地三尺,翻遍豫京,他也要找回来!
曲朝露抢到了老僧的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