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大家伙儿都兴奋起来了,匆匆干完手头上的活儿赶了过去。
“好家伙!红纸铺路铺到这儿来了!”离田家还有一里地,喜炮的红纸就洋洋洒洒地扬了一道。
他们这儿成婚结契都有这个讲究,红纸铺道象征成亲后的日子红红火火,走向和美圆满。一般人家顶多就铺到门外一百步的距离,水洞村从没见过如此花费铺这么远的。
而且喜炮声不绝于耳,随着众人兴致盎然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教人更加期待和紧张了。
喜庆的喧嚣声中,张聚富张屠户以及田家雇佣的工人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宴席,田小森则端坐在房间内,床头边是一张希尔斯买的大琉璃镜,比铜镜清晰不知多少倍,完完整整地映出田小森紧张得额头冒汗。
黎大姐虽然也一直暗中帮希尔斯的忙,但也是昨天才得以进入田家房中,瞧见这西洋来的琉璃镜,差点没惊叫出声。
这玩意儿多贵啊!都是达官贵人才买得起的!能将人纤毫毕现地印在镜面上,精妙得有点可怕了。
这是田小森头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模样,第一眼就是自己穿着大红喜服,精心装扮的模样,傻傻看愣了好久。
希尔斯轻轻刮了一下他的脸颊,轻笑道:“你今天很好看。”
头发经英婶之手梳理得一丝不苟,还用了些许刨花油,服帖黑亮,发髻上别了一根精致得让人衣不开眼的簪子。
“阿希,我……”田小森嗓子眼一紧,差点被自己的呼吸呛到,黎大姐给英婶递红线,见状忙给他顺背,“别哭呀,大喜的日子呢。”
结契不讲求迎娶,都是男子,尤其像希尔斯和田小森这样早已住一起的,不需要额外走那一遭,只要在一起在父老乡亲们见证下拜堂设宴就行。
规矩倒是也有,譬如梳头开脸穿衣服等等都必须由媒婆和长辈来,另一位新郎官不能插手。
“希尔斯,你坐过那边去。”英婶促狭道,“若不是你的手没个消停,我当你镇定得波澜不惊呢。”
田小森一愣,从镜子里见到一抹紧张之色在希尔斯脸上飞快略过,然后对方使劲捏了一把他的手,做到旁边去了,手中仍拿着个小盒子翻来覆去地倒腾。
他忍不住笑了,原来紧张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别笑,要开脸呢。”黎大姐提醒他,屋外人声鼎沸,跟里正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张小天领着孩子们窜进窜出,笑声络绎不绝。
田小森赶紧绷紧脸,好不容易平复点儿的心跳倏地猛跳起来,突突冲撞着胸膛,一抽一抽地跟他叫着劲,手脚的血液都用来强行镇静了,有点发凉。
刚才交握的手,也是凉的。真想十指紧扣,互相温暖起来。
黎大姐开脸很有技术,只见她三两下把红线交缠,一端抿在嘴里,两手牢牢一攒,就绷出了剪子般的形状。
田小森是个眉目精神的好小伙,即便没希尔斯俊得过分,也是个不错的相貌,黎大姐主要为他清干净额头的小汗毛,修整鬓角额发,还要让眉毛更干净利落——胡子就不用了,只有女子开脸才需要清理嘴边的细小汗毛。
田小森疼得嘶嘶倒抽气,好不容易熬过这一遭,等脸上的红印散去,简单扑上薄薄一层不显眼的鸭蛋粉。
镜中人剑眉星目精神奕奕,竟也有了几分非凡气质。与镜中的希尔斯四目交缠,道不完的意欲缠绵。
“真是一对般配的俊俏儿郎。”英婶也不由得感慨出声。
田小森周身打点妥当,轮到希尔斯,根本不用如何倒挫,只要梳好发髻就行,连开脸都不用。
英婶端详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不若在你们耳尖上点个红?”
这是水洞村、甚至方圆几十里唯一一对尖耳朵的新郎官,也很可能是未来很长时间里唯一的一对,要办就办得与众不同,包括妆点。
女子出嫁常有点花佃之举,这是稍微富康的人家才有的,男子极少往额头脸颊点花佃。
田小森眨了眨眼,希尔斯说好,自己从英婶带来的盒子里发出一管小毛笔,沾了没派上用场的红胭脂,眼明手快在田小森的耳尖上各点了一笔。
要不说英婶是个有水平有眼光的媒婆呢,这个建议太在点子上了,点了喜红色的耳尖仿似红霞登峰,既喜庆又万分惹人怜爱。
耳尖的红顺着脸颊漫到眼皮,田小森拿过笔,踮起脚尖,“我也来!”
希尔斯的耳尖大,田小森又紧张得有些手抖,与其说画妆,倒更像在撩拨人。
黎大姐本来要帮他们画的,谁料二人动作如此快,看着他们含情脉脉的亲昵,她与英婶相视一笑。
张小天背了自家小妹跑进来,惊呼连连,“师傅田哥你们俩太帅了吧!我以后也要结契!”
黎大姐哭笑不得地抽了孩子一屁股,把小女儿抱回来,“就你?有人家的本事吗,臭小子!还不出去帮忙。”
小姑娘窝在妈妈怀里,那么胆小害羞的小孩儿今天非要缠着家里人过来看新人,眼睛亮晶晶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