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少时,便有黑白无常前来。
酆如归唤住白无常,问道:“此地多雪,每一回的祈女节都要死许多人么?”
白无常笑道:“恶鬼,你管这许多作甚么?”
那黑无常正缉了一牙牙学语的男童的魂魄,冷笑道:“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
酆如归疑惑地问道:“鬼君何以出此言?”
“你可知通往丰衣乡的那条羊肠小道底下埋了甚么?”黑无常自问自答地道,“尽数是女婴的尸身,这丰衣乡重女轻男,将投胎来的女孩当做索命的女鬼,有传言,只需将女婴杀死,并埋于那羊肠小道底下,供诸人踩踏,便不会有女鬼再敢来投胎,每一胎都将会是男孩。”
“黑无常所言不差。”忽地,不知从何处响起一把慈悲的嗓音,酆如归循声而去,只见得一仙气萦绕的女仙,这女仙看眉眼正是供奉于送子娘娘祠的送子娘娘。
送子娘娘渐行渐近,又道:“百年前,丰衣乡死的女孩过多,惊动了天帝,天帝下令,要这丰衣乡之人灭绝。当时,一年约莫有五个左右的孩子出生于丰衣乡,男孩女孩数量相当,但能活下来的女孩不超过五人。待男孩长至该娶妻的年纪,男孩的父母便会从外乡买一女孩来为他生子,如此循环往复。”
酆如归发问道:“那他们如今为何不再从外乡买女孩,而是求女心切?”
送子娘娘道:“从百年前起,所有由外乡女孩产下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活不到满月,故而他们才会祈女,本质上其实不过是为了延续子嗣罢了,并非是喜爱女孩。”
白无常补充道:“百年前,这丰衣乡共计有一万三千四十二人,而今仅仅两千一百一十四人。”
白无常说罢,又见得几缕从尸身飘出来的魂魄,便忙着同黑无常一道去缉拿了。
送子娘娘在酆如归身侧坐下,道:“天帝之命不可违逆,你适才是多事了。”
却原来适才酆如归规劝冯夫人之时,送子娘娘便已在了。
酆如归叹息道:“天命不可违逆,但他们已不是百年前残忍地杀害女婴之人了。”
送子娘娘无奈地道:“然而谁又能保证待他们有足够的女孩可作为生产工具之时,他们便不会再杀女婴。”
“娘娘说得不错。”酆如归往姜无岐怀里缩了缩,不再言语。
姜无岐一手揽住酆如归的腰身,一手为送子娘娘倒了一盏茶。
送子娘娘饮着茶,又听姜无岐道:“娘娘是特意来这丰衣乡的么?”
送子娘娘答道:“每一回的祈女节,我都会来此,看一会儿便走。”
其实这送子娘娘亦是心软了罢?
姜无岐望着一个个倒下去的善男信女,心中暗自猜测这雪是否是天帝故意为之。
待日暮时分,冯夫人命人将尸身全部挪开,一拍掌,道:“开始罢。”
少时,十位信徒将十位少女带上了送子娘娘祠,这十位少女竟是都作新嫁娘打扮。
冯夫人满面笑容地道:“这十位少女乃是在这丰衣乡出生的,她们的母亲所产的皆是女儿,将她们娶回家,定然能产下女儿。”
底下的善男信女意会,此起彼伏地道:
“我愿意捐十两于送子娘娘祠。”
“我愿意捐一百两。”
“两百两。”
……
一如青楼拍卖花娘的初夜似的。
酆如归震惊不已,身侧的送子娘娘亦是一脸惊色,显然她从不曾见过这般场面。
见出价不够高,冯夫人又道:“生了女儿便能得嫁妆,你们的儿子亦能娶上媳妇了。”
说到底,所谓的重女轻男乃是伪饰,实质上如送子娘娘所言,女儿仅是生产工具。
酆如归不忍再看,偏过首去,但须臾,仍是掠至十位少女面前,道:“我可救你们,你们可愿意与我走?”
此番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十位少女当中,只一人丢掉红盖头道:“我愿意。”
冯夫人自是不会容忍酆如归搅了她的生意,令信徒制住酆如归。
酆如归施施然地周旋于信徒中间,又见姜无岐在善男信女中道:“你们当中有人要同贫道走的,贫道定然护你们周全。”
一时间,送子娘娘祠内外乱得厉害。
酆如归仰首一瞧,送子娘娘已不在酒楼中了。
于神仙而言,万物皆有定数,原就不能随意干涉凡间事务。
酆如归与姜无岐不久便将愿意离开丰衣乡的八人带离了丰衣乡,这八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都是踩过羊肠小道,才出的丰衣乡。
冯夫人带人从后头追了上来,见诸人踩踏羊肠小道中央,目眦欲裂,厉声诅咒道:“你们必将不得好死!”
带着凡人,难免会被冯夫人等人追上,便由酆如归带这八人先行,姜无岐断后。
酆如归不知该如何安置这八人,分予了他们一人五两银子,又为他们租了马车,令他们自寻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