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夜间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我躺在榻上,脑海中仍是白天的那一场大火。心里默念赶紧忘了赶紧忘了,思来想去只是记得愈发清楚。实在无奈,侧了身子听着纱窗子被风吹得连连作响,有些阴冷。
屋外头亮着一点烛光,想着该是明月彩霞还未安置,突地有人轻敲屋门,是明月的声音,“格格睡着了么?”我道:“还没呢!有事么?”她笑道:“就是问问格格睡了没有,那格格赶紧安置罢,奴婢们也要睡了。”外头的烛光忽地一灭,再没了声响。
总觉得此刻的夜太过安静,安静得让我有些心慌,我将锦被拉至头顶,盖住了整张脸,闭眸,不看不听不想,很快便入了眠。
恍惚间有人唤我的名字,轻柔万分:“和孝。”我闻声微微拉开被褥,迷蒙中瞧见了一个容貌清秀的绝美女子,她正带着慈爱的笑坐在榻边,定定地看着我,我缩在被子里诺诺地问:“你是谁?”她掩嘴一笑,“我是已故的孝贤皇后。”我一下害怕起来,又往被褥里一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她,“你……你……”
她失笑道:“你别害怕,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事么?我正是要来说与你听的。”我颤抖着身子道:“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她笑意愈浓,“你若是不想知道,是瞧不见我的。你若真的不想听,我就马上离开。”
我一下又从被褥里探出来,看着端庄和蔼的她,渐渐不害怕起来。她见我有意听她说话,仿佛开始陷入了回忆,面有忧伤地说道:“我本可以与弘历做一对幸福夫妻,纵使他三宫六院,姬妾成群,但他待我与旁人不同的好,我心中是知晓的。”
我点点头,她继而道:“后宫女子,太得盛宠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弘历与我鹣鲽情深,我自然也就招人嫉恨。这种嫉恨累计到了一定的程度,也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蓦地变了脸色,眸中愤然,“有人开始对我用心思,那几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我的两个儿子二阿哥永琏与七阿哥永琮相继薨逝,害怕和敬再出事,我赶紧说服弘历把她早早地便嫁了出去。”
我心中感叹,不禁道:“那场大火究竟有什么名堂?”
她叹道:“那年随弘历东巡回宫,身子便开始不大好了,那日惇妃来坤宁宫找我,说是我将她腹中的孩子害没了,当时她推了我一把,那一推我便再难起身。后来祭祖那日,我因带病无法随同弘历前往,就留在了宫中。那一日无故失火,我在病榻上喊人,却无一人过来相救!就这么慢慢地失去了知觉,不醒人事。”
我惊道:“就连皇后身旁的贴身宫女也未曾来相救么?”她摇摇头说:“没有!一人都没有!我还隐隐地听到有人在外头洒水的声音,闻着却是酒味。”我心中一紧,只觉得毛骨悚然,“是有人在外头泼酒,好让火势更重么?”她颌首道:“应该是的,可我一直想不明白会是谁要对我耍这些心思。”
我更加确信此次佛堂失火根本就是人为,这是一场蓄意的火灾,根本就是在故技重施!越想越后怕,究竟谁会有这样的心思。正沉思间,她突地把手覆在我的手上,只觉一阵冰凉刺骨,她眸中恳切地道:“和孝,帮帮我,帮我!”
我蓦地惊醒,一眼看去,外边已经是大亮的天。明月推开门进屋,冲我微微笑道:“格格今儿这么早就醒了,奴婢正好端了洗漱的温水进来,格格快起来洗漱吧。”
方才的梦仍旧让我心有余悸,我踱步过去,喃喃问道:“明月,你相信鬼神之说么?”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愣愣地瞧着我,眸中略有惊恐之色,“奴婢相信有的!格格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看她吓得身子轻颤,我扯扯嘴角微笑道:“瞧你胆小的!我就是故意说来与你听的,哪有不干净的东西呢,瞧把你给吓的。”
她松一口气,嗔怪道:“格格怎的一大早就拿我作笑话!”顿了顿又轻道,“倒是听宫中人说见过孝贤皇后的亡魂!可把奴婢给吓了一跳!”我面色一僵,再笑不出来。
草草地用过早膳,独自闲逛在御花园里,今日暖暖的有一丝日光。大老远的便见永琪迎面走来,我心中正琢磨这可否将昨晚那一事告知与他,忙唤道:“五阿哥!”他听了我的叫唤,快步过来,与我并肩走着,“这么早就有兴致逛花园啊?”我笑笑,问道:“你不用与皇阿玛议事么?”他一点头说:“朝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如今皇阿玛正是忧心宫闱内事,后宫近来不太平,是该整顿整顿。”
我自然晓得他说的就是昨日失火之事,心中有了计较,便问道:“令妃娘娘可好?”他道:“好多了!昨日去延禧宫瞧过她,常太医的安神药极好,听宫女说睡得很安稳。”我颌首,又问道:“皇阿玛打算如何处置那被烧毁的佛堂?”他道:“已经谴了工匠重新修整了。”
说罢两人都静了下来,我琢磨着不知如何开口,他也踌躇了半晌,略有所思道:“令妃娘娘与我说……”他一顿,眉头皱得很深,“失火那日,她有所察觉,本是可以逃出来的,可佛堂内的小屋子……被人反锁了。”
“她说好像听到有人在外头洒水,她以为是过来救火